夕渐杯子徒生一晃,夕瞑继续说道,“早年听过关于皇叔的一件事可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叔叔赐教。”
“皇上请讲。”
“先帝在时,叔叔与前朝状元张文锦交好,同吃同住形如手足,一度为人非议,后来传的太过不堪,先帝就革了张文锦的功名,并敕令他此生不能科举,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那时候皇上还小,已是十几年前的旧事。”
“后来朕听说,那书生不堪羞辱,投了河,被救回后忘了前尘,在亲友救助下于京城一处街角开了茶棚,叔叔还光顾了他十几年生意,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叔叔,你说是不是?”
夕渐紧攥着杯子,夕瞑绕到他面前,“也是,当年至交因为叔叔落得这个地步确实凄凉了点,叔叔见那书生长的与张文锦有几分相似出手相助也在情理之中……不如这样,朕破格提张文锦做供茶皇商,以后吃穿不愁,皇叔以为如何?”
夕渐惊诧的看着夕瞑,良久叹道,“皇上口口声声先帝遗命不可违,既然已经破例,为什么不肯放臣辞官?”
“叔叔是高兴糊涂了,皇商之选不必科举当然不算破例,但是皇叔之事…先帝遗命,朕实在爱莫能助。”夕瞑俯下身,盯着夕渐眼睛轻声说,“而且朕查出当年先帝死因蹊跷,恐怕这事与皇叔也有些干系。”
“皇上什么意思?”
“方才你喝的茶名为荼秋,此物产于西北苦寒之地,秋季才可采摘,长期服用荼秋会产生慢毒,先帝驾崩前皇叔镇守西北可送过不少来,此茶的功效恐怕比侄儿更清楚。”
夕渐低头良久突然大笑出声,“皇上意思,是臣毒死了先帝…”
他撑着茶桌起身,大笑不止,终于受不了似的猛咳了几声,直咳出血凝在嘴角。他推开侍卫,出门前大喝着,“皇上,还有什么脏水尽管朝臣身上泼!臣罪该万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夕瞑被突然火山爆发似的举动吓呆了过去,回过神来人已被他气出了门,桌上那茶余雾未消,轻薄的雾气缭绕在杯上,杯口处淡淡的血迹吸引了夕瞑的注意,夕瞑用么指抹了些下来在手上晕开嗅了嗅,确实是血。连忙吩咐侍卫说,“回宫。”
王御医听着夕瞑的叙述,摸着胡子说,“瑾王有咳疾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所以不经常喝茶,臣以前去王府给瑾王妃请脉,才知道王府一向不备茶叶,常常以蜂蜜水待客,而且瑾王如果饮多了茶就会咳嗽,见血是常事。”
“可是朕听说,瑾王以前在西北时就曾上供过茶叶并且称是自己喝过数年的珍品。”
王太医浅笑着摇头,“陛下有所不知,瑾王对茶叶研究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知甘冽不喜苦涩,又怎会有自己喝过数年的珍品来上供,而且瑾王去西北那时心灰意冷的很,四年来从未上供可谓满朝皆知。”
夕瞑坐在案前看着两月前夕渐递上来的辞官折,思虑良久最后拿起朱笔在后面写着,“虽为先帝遗命,然怜卿伤疾未愈准予休整,待卿病愈即可返朝。”
可是写了下来又多了悔意,夕瞑忙划了横线,这样写划多次,折子上的字便看的模糊不清,夕瞑恨得咬牙,将折子扔到了火盆里,不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
烟大的有些呛鼻,孟柯进来时急咳了两声,夕瞑端坐在案前批着折子,头也未抬的说,“怎么,跟瑾王一样染上咳疾了?”
孟柯摇头叹息,“老师那是富贵病,臣可没这个福气。”
夕瞑白他一眼扔了个折子下来,顺便问着,“让你查的贪污案怎样了?”
“主犯从犯共十四人,眼下正在收尾,请皇上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夕瞑顿了下笔,说着,“全部交到大理寺去。”
“臣遵旨。”
夕渐最近很忙,从早到晚窝在大理寺审案,瑾王妃时常派小厮给他送饭菜,好几次夕渐刚吃上两口就有人通传去前堂,这日子一久索性就宿在了大理寺。
莫尧悠闲,时常去大理寺捣蛋,这小子倒挺有义气,就等到夕渐吃饭的时候来帮着他解决饭菜,夕渐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人也憔悴了许多。
夕瞑冷笑着说,“皇叔看朝廷多需要你,好好的非要辞什么官。”
这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言了吧?
不,还有更惨的,夕瞑突然给他加了许多职务,大有不整死他不为人的豪壮。
周朝每年科举都是定在春季,所以称为春试,每三年一考,分射艺,八股两门考试。
夕瞑这次早朝时分外强调考风纪律然后说道,“众卿认为谁做春试最佳?”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瑾王,这么出力不讨好的事简直非夕渐莫属。
夕渐背上一阵冷汗。
但是夕瞑显然不是这么想的,皇帝指着莫尧说,“莫侯,你怎么看?”
自从上次莫尧说武将不问言官事后,莫尧此后每次上朝都要被夕瞑提问一遍,莫尧上朝时往往打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下一个就问到自己,果然,又来了。
莫尧出列说道,“孟辅宰刚出仕两年,最合适不过。”
“这是为什么?”
“年纪与考生相仿,更容易混到一起。”
朝中安静,然后众人大笑,莫尧猛瞪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夕瞑带着笑意说,“好,今朝春试,孟辅宰主考,林学正监考。”
“臣领旨。”
“臣领旨。”
孟柯,林茫齐齐跪恩,夕瞑应了声,随后说道,“除瑾王,其余退下吧。”
临政殿里烟香飘渺,夕瞑轻缓的说着,“其实你不必辞官,是谁冤枉的你,你告诉朕,朕自会做明断。”
夕渐一撩官袍跪到地上,“没有人冤枉臣。”
夕瞑想着这人怎就怎么倔,于是好脾气的把他扶了起来,为他理着官袍上的褶皱,“朕记得,皇叔在朕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皇上,人都会变的。”
“可是你是为了什么而改变?”
夕渐又低了头,不语。
“就像现在…”夕瞑苦笑,“以前的皇叔从不曾低头,到底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你惧怕至此,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的行尸走肉?!”
夕渐有些依旧低着头,夕瞑泄气似的说道,“罢了…今日的事就当朕没说过,你去吧…”
夕渐果然退了出去,良久,临政殿里传来一阵轰鸣,夕瞑恨铁不成钢的捶着桌面,声声直达殿外。
夕渐蹲在临政殿外的石阶上,听着这些响动,半个时辰才动身离开。
瑾王府前,紫裳抱着狐氅早早等在门前,见夕渐回来加紧的给他披上,夕渐眉目含笑的牵着紫裳的手一起进屋去祛寒。
夕渐烤着手,欢愉的同紫裳说,“等我辞了官,我们一起去江南盖个小舍,冬天的时候天天守在屋里烤火,春天了去江边垂钓,以后再生两三个孩子,老来了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孙儿围在膝下,共享天伦。”
紫裳听着他的谋划,眼里有些湿润,与夕渐十指相扣,靠到了他的怀里,“……要是没有孩子呢?”
夕渐佯装沉重的说着,“我现在身体是差了点,可等养好了,我俩一起努力,一定能在过秋前怀上。”
本是有些调侃的话,紫裳听着听着似乎睡了过去,夕渐刮了她的鼻子把她抱上了床,盖上棉被细细瞧了一会儿才出门。
屋里,紫裳咬着棉被,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枕边,忽然不能自持的哽咽出声,床前开放着每晚临睡前必喝的汤药,血红的活似活人的血,紫裳猛地将它摔在地上,尖锐的瓷片闪着寒光夹着药汁凄厉的害怕。
临政殿里,孟柯递上考卷,“皇上,这是微臣与诸位司考官商榷的本次恩科前三甲,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