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又一人扑了下去,惊嚷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乱成一锅粥。
桥下的李羡见状,当机立断,示意身后的侍卫:“凌风。”
凌风乃太子卫率,统领太子府兵,贴身侍卫太子。没有太子命令,不得妄动。侍立身后的凌风闻得,抱拳道是,二话没说也跳入了水中救人。
罢了,李羡又命灵犀:“速去请太医。”
水中,苏润平从背后拖住小nV孩儿双臂,将之一点点带着往岸边游,不久有一位大哥也游了过来帮忙,又有人伸出了用以清除水藻的长竿。两人拽着长竿,协力把落水昏迷的小姑娘救上岸,交给早已等在一边的大夫。
苏润平这才感觉有些累,一PGU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
桥上的苏清方没差点吓出眼泪,第一时间搡开众人,从人堆里挤下桥,围在岸边。
苏清方见润平终于上岸,随手就把手里的花扔给了旁边围观的人,蹲到苏润平身边,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水,忙问:“润平,你没事吧?”
“姐我没事,”苏润平轻松摇头,一笑咧出八颗雪白的牙齿,骄傲道,“我可是浪里白条嘞。”
出生在水乡吴州,苏润平四岁就光着PGU蛋在水里游,什么样的游法都会,白花花的一条,人送外号“浪里白条”。
若非熟通水X,又是个小nV孩儿落水,苏润平也不敢扑通就往水里跳。
作为姐姐的苏清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打着苏润平的胳膊,骂道:“你吓Si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掌下去,苏润平Sh透衣服上的水,溅到苏清方眼下,便如一滴晶莹的泪。
“我这不没事吗,”苏润平轻声安慰,顺便求道,“姐,还有漪妹妹,你们回去可千万别跟我娘说。不然我要被骂Si了。”
骂都是轻的,别被打一顿,再给娘气出个好歹来,虽说他这是见义勇为。
苏清方也知母亲身T不好,自是不会碎嘴,没好气地答应:“知道了。”
那头,小姑娘已经被救醒。落水nV孩儿的母亲涕泗横流,到苏润平跟前道谢。苏润平就着苏清方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摆了摆手,谦逊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公子,”着青簪花的长公主府侍nVcHa嘴道,“先随奴婢去换身衣裳吧,小心着凉。”
“嗯,那多谢了。”说着,苏润平便和苏清方一起,跟着侍nV去了内院房间换衣。
至此,这场纷乱才算结束。侍nV安抚完众人,继续领着队伍到墨玉牡丹花圃去。
一直作壁上观的长公主望着h衣少年消失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赞赏道:“那个少年,有点意思。”
旁侧的李羡闻听此语,心底一咯噔,沉声唤道:“姑母。”
万寿睨向墨眉横起的李羡,抬袖掩笑,眼波流转,自有一GU妖娆妩媚,“太子,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本g0ng看上那个少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羡默然不语,只想到洛园十二个气质截然不同的面首,其中也不乏十六七的稚nEnG少年。
心如明镜的万寿低眉微笑,瞅见李羡手中一朵粉sE牡丹,分明是nV子赠情郎的,惊诧道:“哟,还有人给你送花呢。”
方才明明还不见有,哪位姑娘送的?万寿懊悔没看到这个热闹。而李羡这株二十二年的铁树竟也会动心,接了这朵花?
李羡似是才想起手中轻盈的美人面,垂眸,转了转花梗。
花被摘下已有小半日,又经历了几番折腾,花萼有些松散,时不时飘落几片细碎的花瓣。
倒别有一番凌乱可怜的美丽了。
李羡淡淡解释道:“是刚才有人慌乱胡塞的。”
那个nV人,还急中推了他一把。
万寿挑眉,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那你可要还回去,不然要误会了。一出洛园,全京城的人都要以为太子殿下寻到心仪之人了。
“不过承情容易还恩难,太子殿下不如顺势接受。如此,安乐公主当年在这里找到驸马,她的亲哥哥又在这里找到太子妃,本g0ng这牡丹会,来年可以更热闹。”
李羡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不知是祝福还是许诺:“姑母的牡丹花会,会越来越热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李羡颔首离开,随手将花cHa在了梢头,亦有一番从容淡定的倜傥风流,好似还是四年前那个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李临渊。
万寿眼睛微眯,唇角g起。
“长公主,”一旁的贴身侍婢喜文担心问,“不留太子吗?”
万寿无甚所谓地说:“他大忙人一个,出现就行了。”
储君的出现,即是最大的添彩。李羡同时也借了她的势彰显他的地位。
互利互惠,再好不过。
***
傍晚时分,牡丹花会结束,卫家三人也一起回去。
因为苏润平白天落水,苏清方便不让他骑马吹风,让苏润平同她们一起乘车。
苏润平靠着靠背,双手垫在脑后,左看右看,发觉苏清方手里少了点东西,疑怪问:“诶?姐,你花呢?”
经人一问,苏清方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双手,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好像……随手给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润平甚是可惜,“我还想你那花别送出去了,咱们还能cHa水里养几天呢,怎么还给扔了。”
坐在左边的卫漪调侃:“润平哥哥你该期盼清姐姐的花快点送出去才对,怎么还不让送?你不想要姐夫呀?”
“我瞧呀,没一个配得上我姐,”苏润平叉手在x前,冲卫漪撅了撅下巴,问,“你的花呢?”
“嗐,”卫漪双手一摊,“我撞到一个人,花掉地上,让人给踩了个稀碎。”
“到头来,一朵也没落着,”苏润苦笑,又想起赏花之事,原本还有些揶揄的面容顿时愁苦起来,“姐,我们没看到那朵黑牡丹,得再等一年了……”
坐在中间的苏清方:……
两个小孩儿好吵,左耳朵讲罢右耳朵说,苏清方脑瓜子嗡嗡的。
能不能别老聊她嫁人的事呀。
***
虽然料峭春日中水里游了一遭,所幸润平身T好,第二天仍旧生龙活虎,早早去了学堂上课,不然苏清方真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解释。
经过卫源和卫漪一吵,苏清方自是不用再去太子府叨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日短暂的接触,苏清方觉得太子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他明明是被推进池子的,也没翻天覆地地要把人找出来,然后和三夫人一样将之杖杀,还和卫源说无碍。
也可能是忙得没功夫追究吧。
苏清方却闲得很,便趁着出日头,一直在整理书籍字画,以免春天雨水多密,坏了纸页而不知。
书大部分是苏清方这三年间买的,毕竟守孝期间,深居简出,无事可做,只能多读读书打发时光。至于那些字画,则多为父亲遗物,皆为名家名品。
长兄苏鸿文不喜欢卫氏母子,会把这些名贵字画给苏清方带走,单纯因为不懂行,只觉得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苏清方是真怕苏鸿文把这些字画当柴火烧了,才装尽可怜,反问苏鸿文是不是连一点父亲的念想也不给他们留。苏鸿文把继母幼弟驱逐出家本就不占理,也不好赶尽杀绝,这才十分不情愿地答应。
苏清方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救下的字画,想起母子三人从吴州到京城的颠簸路程、苏鸿文的嚣张跋扈,以及父亲手把手教她写字的场景。
好像都变成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苏清方叹了口气,把字幅仔细卷好收好。
“姑娘!”门外的岁寒笑嘻嘻提着裙子进来,递上一份洒金红帖,禀道,“御史中丞府上送来了一大堆礼物,还有请帖,请您和润平公子过府一叙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氏姐弟虽入京三年,但因为守孝禁娱,和京中士宦之家都无甚往来,何况是三世公卿的御史中丞杨氏。
苏清方半忧半疑地接过这份来头不小的请帖,从头读罢,才知其中缘故——原来御史中丞杨璋之孙,正是苏润平那天在洛园救下的小nV孩儿。杨家少夫人为表感谢,特意遣人送来了谢礼和请柬。
请帖上说赏鳜鱼脍,正是吴州当地的特产。若在江南,桃花时节,鳜鱼肥美,不是罕事,但在京都绛城就不一样了。要吃一口新鲜的鳜鱼,需要一路从江南走水路生运,十条能活两条已经算多。而鳜鱼脍,必须要现杀。
这一看就是专门为他们姐弟准备的。
晚间,苏清方同润平说起。润平摆了摆手,无甚兴趣,“姐你还不知道我,我最讨厌吃鱼了,小时候差点没被鱼刺卡Si,而且我还要去学堂呢。”
“行。”苏清方应道,对润平的回答毫无意外,也不勉强,准备一个人去。
倒不是苏清方有多想念家乡味道,她也不甚Ai吃鱼,恐怕任谁小时候见过大夫伸着个夹子往人喉咙里拔刺,都不会有好印象,不过苏清方的讨厌没到润平一点不碰的程度。
但人家特意准备,少夫人又是长辈,辞之不恭。润平不愿往,苏清方便更要去了,不然显得他们多自矜。
三日后,苏清方如期赴约。杨少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正是那天牡丹花会上连声感谢的nV人。
苏清方受宠若惊,连忙告罪:“舍弟润平正在准备秋试,学业繁忙,不能赴约,还请少夫人见谅。”
杨家少夫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平易近人,携起苏清方的手进门,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令弟真是文韬武略,样样JiNg通。说不定,能成为我朝最年轻的状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朝最年轻的状元,是安乐公主的驸马。十七岁高中,举国震动,争相拜读状元及第的策论文章,一时之间洛yAn纸贵。苏清方也看了那篇状元文章,针砭时弊且文辞优美。苏润平目前的水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能十六岁通过秋试,都是祖坟冒青烟。
苏清方摇了摇头,谦虚道:“都是花架子,登不得大雅之堂。”
少夫人不以为然,“怎么会。若不是令弟,我家燕儿怕是已经没了。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
“少夫人太客气了。”
正说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颠一颠跑过来,怀里抱着个竹子扎的球。竹球里有个小铃铛,随着小姑娘的步子一响一响。小姑娘也如球一般扑到少夫人怀中,口中呼着“阿娘阿娘”。
少夫人蹲下身子,让nV儿转向苏清方,教导道:“来,燕儿,说谢谢。”
燕儿年幼,那天又基本是晕乎的状态,完全不认识眼前人,但是听话,转着葡萄似的眼珠子,想了想,大声喊道:“谢谢姨姨!”
“……”苏清方的笑容僵在脸上。
十八未嫁,已经是被五岁稚童喊姨的年纪了?
“燕儿!”少夫人连忙拍了一下燕儿溜圆的脑袋,让她改口,“叫姐姐。”
燕儿只是觉得这个人和阿娘妹妹的年纪差不多,顺口就叫了,不知道为什么被打,瘪了瘪嘴,乖乖改口:“谢谢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客气。”苏清方g笑。
***
三人继续往前走,一直到后院。屋檐如翼展的凉亭内,已经摆好两张小席,上有各sE吃食,最中央的便是那道冰山鳜鱼片。
春光明媚,惠风和畅,室外倒b室内清爽宜人,所以杨少夫人把这次小宴设在了凉亭内。
假山有影,白鸟翩飞,正应了那首轻快的《渔歌子》,只可惜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杨少夫人和苏清方在凉亭一边用食一边闲谈,讲起各自家乡的事,很是投机。燕儿吃不了冰的,便在旁边拍球。
稍时,有侍nV过来,回禀说夫人请少夫人移步,有事相商。
这个夫人,自然是御史中丞的夫人、少夫人的高堂。
闻言,杨少夫人和苏清方颔了颔首,抱歉失陪,便同侍nV暂且离开了一阵。
苏清方一个人坐在凉亭里,百无聊赖,恍然眺见假山上有一只长腿白鹭,一动不动,一时看出神,也似入定了般。
“姐姐,”一旁的燕儿一个人玩倦了,抱着球跑到苏清方面前,求道,“和燕儿一起拍球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清方回神,微笑答应:“好呀。”
于是,一大一小两人,开始互相抛球。
燕儿毕竟只有五岁,力气不够,抛不高,回回被苏清方接住,但又老是接不住苏清方的,心里头不服输的劲一上来,像个陀螺似的转着身子。
“嘿!”燕儿喊着,使了吃N的力气,一把把球扔了出去。
扔偏了。
竹编的球从苏清方眼前飞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径直往一个经过的蓝衣青年头顶砸去。
“小心!”苏清方惊慌喊道。
青年反应也是极快,早闻得越来越近的铃铛声,余光瞟见有异物砸来,转头,扬手一拦,便抓住了竹球。
铃声止在青年手中。
罢了,青年冲着球砸来和提醒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苏清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
苏清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见礼,“参见殿下。”
怎么哪里都能遇见太子,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吗?
良久,还不听太子叫平身,苏清方默默抬了抬眼。
相较于之前几面,此时的太子眼眶有些许缩敛,眼神严肃之外还有探究,一直停在她身上。
苏清方意识到瓜田李下,连忙摆手,“这回不是我。”
这回不是?哪回是?
洛园那次,她是故意把花塞给他的?
李羡仍盯着一脸紧张的苏清方,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掂着球,发出轻微又清亮的铃声,飘散风中。
倏然,苏清方腿后闪出一个小小的脑袋,N声N气地问他:“哥哥,可以把球还给我吗?”
被抱着大腿的苏清方表情有点垮,目光移向燕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她十八岁被叫姨,太子二十二可以被叫哥哥?这不公平!
恰时,有侍nV来找李羡。李羡无暇多留,把球朝苏清方抛了回去,“接着。”
李羡是瞅准了扔的,苏清方不需要动,球自然会落她怀中。偏她眼神不行,身手更不行,看不出球的轨迹,手忙脚乱地伸手接,往前挪了一步。
“啊!”球砸到苏清方额头,稳稳当当落到她两手之间。
勉强也算接到了吧,就是有点傻。
李羡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
经此一事,苏清方和燕儿都没了心思再玩闹,一个两个都撑着下巴在发呆。
燕儿戳着她的球,发出清脆的铃铃声,好奇问苏清方:“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苏清方诧然,“你不认识他?”
燕儿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清方更郁闷了,“那你管他叫哥哥?”
“那叫什么?”燕儿要被Ga0糊涂了,之前叫“姨姨”被打了,这回学聪明叫了“哥哥”怎么还不对。
苏清方讪笑,又不能真教唆燕儿管太子叫叔,抑着嘴角道:“就叫哥哥吧。他有个b你还小的弟弟呢。”
“他是哪家的哥哥?”
“太子哥哥。”苏清方戏谑,出口又觉得r0U麻,暗自掉了一层J皮疙瘩。
“太子是什么?”
“太子就是……”苏清方语顿,发现自己不太会和小孩子解释“太子”是什么东西。
正在此时,杨少夫人回来,见苏清方在陪着燕儿聊天,自惭招待不周,微笑和苏清方解释:“苏姑娘久等了。原是太子殿下突然造访,母亲叫我过去叮嘱了几句。”
已经见到了。
苏清方回以一个礼貌X的微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少夫人继续近前,揽过苏清方的手臂,带她进屋,提起正题:“实际呀,我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雪霁帖》,”杨少夫人眉梢飞舞,颇有得意之sE,“家父前段时间得的,准备过几天皇后娘娘千秋,献给皇后娘娘。令尊亦是书法名家,我想你肯定喜欢,所以跟父亲借了半天。”
这才是杨少夫人真正为他们姐弟准备的谢意。
苏清方步子一顿。
杨少夫人口中的皇后,是继后张氏,曾经的四妃之首,亦是自尽的三皇子李晖的生母。
《雪霁帖》乃前前朝书法大家赵逸飞赠友人的一首短诗,用笔秀美劲挺,字意洒脱飘逸,被誉为书中神品。
经过几百几千年的战乱,赵逸飞的传世之作已经极少。以《雪霁帖》献皇后,当然可谓相称。
可如果,是假的怎么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送赝品给皇后,和推太子落水b起来,那都是大巫小巫吧。
苏清方和杨少夫人一起站在字卷之前,面对杨少夫人问的“如何”,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若是真迹,夸就完了,实在不会讲好听话也可以点头妙妙妙;可对着一幅伪作,能说道只有一句“假的”。
苏清方歪头,似在仔细品赏,实则心里在纠结如何开口。
“少夫人——”
于时,一个老仆微躬着腰进来,道:“老爷和太子殿下在棣华堂,要看《雪霁帖》,命老奴来取。”
太子也要看?
一旁的苏清方心道不好。此事恐怕越拖会越麻烦,别到时候不好收场。
眼见杨少夫人将字卷收好就要交出,苏清方也顾不得委婉,悄悄附到杨少夫人耳边,直言相告。
瞬间,杨少夫人脸sE微变,拉住苏清方的手,“你随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棣华堂内,御史杨璋与太子李羡相与对坐,正在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
太子随口提了一句《雪霁帖》,杨璋便差了人去把画取来。
不过片刻,老奴去而复返,却是两手空空,神sE紧张地贴到杨璋耳畔回禀其中情况。
“字是假的?”杨璋惊愕出声,速速摆了摆手,命令道,“叫她们进来。”
已经在外等候的杨少夫人带着苏清方进门,正要欠身,上座的杨璋迫不及待开口问:“苏姑娘,你说这幅《雪霁帖》是假的?可有凭证?”
下方的苏清方迎上杨璋的视线,见到旁侧的李羡。他亦斜视了她一眼,随即举杯啜了一口茶,一副闲适淡然的样子。面前摆着冰片鱼脍,只夹了一片,还余一半在碟中。
收到赝作这种事,当着作为外人的太子的面说,真的好吗?
随后又想明白,主人叫客人赏玩宝物,突然拿不出手,总要有个理由。
于是苏清方也没什么忌讳,点头道:“赵逸飞本为齐郡人氏,却因为北方胡族肆nVe、朝廷羸弱,不得已南渡,一心想回归桑梓,是故只用桑皮青檀纸,以明心志。桑檀纸纸质偏h偏y,还会有桑皮细纹。大人这幅字,用的却是更常用的稻檀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旁的杨璋边听边命人将卷轴展开,细看,果然有纤细的米sE稻草丝。
苏清方接着说:“而且《雪霁帖》是赵逸飞晚年所作,笔触举重若轻,已入神境。而这一篇,细节处仍可见迟疑,虽然也很老练,但和真迹b起来,还是相差远矣。”
听罢,杨璋叹气捋须,与一旁的李羡陪笑道:“老夫眼拙,误将鱼目当珍珠,让殿下见笑了。”
旁观的李羡微笑摇头,“赵逸飞盛名在外,仿作本来就多。这幅字的用笔亦功力深厚,当为前人摹本。”
一句话把这幅仿品的身份抬高,也无形中抬高了杨御史受欺骗的眼光。
苏清方觑了李羡一眼,不成想他也在瞥她,目光中透着洞察的锐利。
完全出于一种身T的惯X记忆,苏清方心虚地低下了头。
***
经过假帖一事,天sE也已不早,苏清方便和杨少夫人告了辞。
将将跨出御史府邸的门槛,李羡也后脚迈出了大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车驾停在大门口,这次却不是张扬的凤车,制式十分普通。
苏清方退到一旁,给太子让路。李羡经过她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苏清方左右瞥了瞥,并无旁人,看起来是找她。
“永世克孝,怀桑梓焉,”李羡念道,“赵逸飞心念故乡,却不一定只用过桑檀纸吧。”
一千年前的人每次写字用的什么纸,一千年后的人哪里说得准。苏清方那话,未免有些以偏概全。
苏清方听出来了,这人是不信她说的。可不信为什么不当堂质疑她,要私底下问她?
苏清方也不虚,答道:“赵逸飞的传世之作,大多是桑檀纸。”
李羡置若罔闻般道:“内库中有一幅,用的就是普通的稻纸。”
“我说的是大多。”苏清方强调。
李羡见苏清方还没明白他的意思,说得更直白了些:“《雪霁帖》乃赵逸飞雪日去友人家做客逢晴时所作,按理更可能用的是普通稻檀纸。你自己也说大多,堂上却言之凿凿用的是桑檀纸,还说什么和真迹b……”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差甚远。也真是敢说,一点面子没给杨璋留。
“真迹?”李羡微笑,随即压低了声音,“你见过真迹?”
完全是陈述的语气,没有多少疑问。
苏清方的身T瞬间绷起,对上李羡的眼睛,感觉像是对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在一点点、一层层把她剥开,露出赤条条的真实——一丝不挂,无所遁形。
此时此境,苏清方感受到了李羡为人说道的冷峻与危险。
苏清方不自觉捏了捏手指,顾左右而言他:“那字确实是假的……”
“这么说你是见过了。”李羡道,注意力丝毫没有被字的真假分散,反而捕捉到她不否认中的默认。
“……”
这人真应该兼任个刑部尚书,站在那儿听人说话就行了,抓漏洞一抓一个准。
此人敏锐,越说越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清方认败地默默叹了一口气,老实交代道:“是。《雪霁帖》是在我手上……乃家父遗物。还请殿下……不要声张……”
语气哀切,好似李羡要夺人所Ai。
实则李羡对琴棋书画一点兴趣都没有,感兴趣的是皇帝。
杨璋偶然间得到《雪霁帖》,却为皇帝所知。天下宝物,岂有臣先君后的道理。虽然皇帝没有明面上要,杨璋却必须要献,正好借张氏生辰之名。
临了,字却是假的。
杨璋那样不稳重地喧嚷又留李羡在场旁听,就是为了让李羡能在皇帝面前作证:《雪霁帖》为假,不是臣子不愿意献宝。
李羡为兵部的事而来,这点人情当然要还。不过他可不想一切不清不楚,所以才会找苏清方问个明白。
李羡凝视着面前孤哀的苏清方,算是好言忠告:“如果孤是你,孤会把《雪霁帖》献给御史中丞。”
苏清方歪头,“啊?”
“御史中丞为官清正,”李羡稍微解释了几句,“你乃忠良之后,弟弟又才救了御史中丞的孙nV。他会喜欢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其她保护《雪霁帖》,不如《雪霁帖》保护她。
苏清方仍呆呆地盯着他,拿她那双鹿一样透彻的眼睛,似乎还是不懂。
一个十八岁、涉世未深的姑娘,能懂什么人情世故。
“算了。”李羡没兴趣再点拨,转身登上了马车,辘辘远去。
苏清方回首展望,瞧着奔驰的太子车驾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于拐角,眉毛微挑。
亏她以为太子为国为民,原来也不过是钻营之辈。
教她抱大腿。
苏清方轻嗤,转身回府。
***
李羡的话虽不太入苏清方的耳,不过也算提醒苏清方,她今日为杨御史鉴宝却不说真品在自己手中,来日若是被人知道,很难说会不会被记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着,苏清方放下茶杯,将《雪霁帖》翻了出来,准备妥帖收好。
“姐——”苏润平下学回来,呼呼嚷嚷的,见苏清方双手执卷,打趣道,“你又看帖呢。”
苏润平的字也是父亲一笔一划教的,端方周正,不过X子活络,对书法的兴头也少些。
苏清方没理会苏润平的调侃,一边收拾一边叮嘱:“润平,《雪霁帖》的事,记得千万别到处说。”
“我知道的,”润平应道,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盒,献宝似的递到苏清方眼前,“喏,我今天路过翠宝阁,看到这个。给你。”
是一对蝴蝶钗。
闪石做躯,珍珠为触,金丝镂的翅膀栩栩如生,还会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流光闪烁。
他们寄居卫府,吃喝自是不愁,旁的却不敢多要多想,所以苏清方的首饰不多。
苏清方欢喜地摇着蝴蝶钗,看蝴蝶翅膀晃动,怀疑问:“你g嘛送我东西?闯祸了?”
苏润平叉起手在x前,不服气问:“为什么我送你东西就是闯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呢?”
苏润平想起自己以前种种,什么打弹弓把老师的盆栽打掉了、玩球砸了窗,气势弱了几分,“这回真没有。”
“信你一回。”
二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笑,“你们两个都在呢。”
两人齐齐转头,见卫源阔步而来,异口同声喊了一句:“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