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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轮回(六)(1 / 1)

在见到少年郎容貌人一瞬间,饶是以血魔的身份,也微微有些失神。

这个少年,长得未免太过俊美了些。

就是较之他年少时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少年展现出来的坚毅品格,更是让他心中赞许。

他心中衍生出一个搁置许久的想法。

在接触宰相夫人之后,他就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宰相的女儿。

因为长时间的接触,使得他对于宰相女儿的品性十分了解。

这个少女,刚正不阿,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威逼利诱就背叛自己的父亲。

但血魔也不是毫无办法。

眼前的俊美少年,正是宰相女儿的中意类型。

寻常办法行不通,只能剑走偏锋了。

于是,血魔暗中掳走宰相女儿,和少年郎放置在山顶绝地。

只有轻功如他一般的人才能自由出入的绝顶。

为了防止意外,他在山上搁置了堪堪足够两人吃饱的口粮。

而后,他还在山顶悬崖边种植了能够催发人情欲的奇花异草。

而后,他开始销声匿迹。

江湖之上,血魔的传闻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官员。

一年之后,血魔再度等顶,发现少女果然育有一子。

他将这孩子送往道姑之处,用来抚慰道姑有些寂寞的日子。

接下来,他利用孩子作为威胁,胁迫少女。

倔强的少女,这次终于为了自己的孩子妥协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有两个内贼在,加上宰相不再关注朝堂,很快,底下的人马就被血魔换了个七七八八。

而宰相本人,则是被牵制在风花雪月之中,竟然是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般。

以至于当血魔光明正大化身新的宰相,带着当今圣上的圣旨来到宰相府的时候,能看到的,只有独自守着坟冢的宰相。

宰相眼中流露出难以理解的悲伤,声音嘶哑,眼神血红,瞪着血魔。

半晌,才缓缓说道:“你,会步入我的后尘的。”

说罢,溘然长逝。

对于这个结果,血魔有些无法接受。

宰相死得太过轻易了,他还没下手呢。

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作为上一代的血魔,宰相明明就有强大的战力,为何不愿意动手呢。

罢了,就这样死去,还算是便宜他了。

血魔在他的坟头呸了一口。

只是仍然不解恨。

因为,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这昔日的仇敌,进行了怎样的安排。

心性已经扭曲的血魔,将宰相的女儿囚禁了起来。

不让她见自己的儿子,便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一如当年宰相对他一样。

血魔成为新的宰相之后,开始展现自己的才华。

自然而然地,在他的治理下,整个楚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百姓安居乐业,朝堂欣欣向荣。

就在他准备做到更好的时候,却遭到了皇室的忌惮。

功高震主。

宰相暗自叹息一声,但他内心终究没想着自己来做这天下的主人。

为了安抚圣上,他决定取一个公主。

有了联亲,皇室会放心很多。

而让他意外的是,联亲对象,居然是上上任宰相的女儿,和他有过亲密关系后来却失忆的道姑。

道姑不知从何方听到他要联亲的消息,从清月山赶了出来,只身入了深宫。

虽然道姑将自己的容貌尽数毁掉,但宰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昔日的旧人。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联亲。

为了帮助道姑恢复记忆,他彻底放弃了朝堂,整日与道姑依偎在一起,以至于坊间开始传闻,他与老公主日日欢好的小道消息。

对此,尚且对全国有掌控能力的宰相不以为意。

唯独让他有些在意的是,那个被他囚禁起来,用作威胁上人宰相女儿的少年,居然成功当选了状元郎。

一如昔日的自己。

本来想要杀了这状元郎的宰相,终究想起与自己相处甚欢的道姑,想了想,没有亲自下手,而是吩咐了手下。

但好死不死,这家伙居然命大,这都能活下来。

这其中有些奇怪,应该是有人在帮助他,而且这人的身份应该不低。

宰相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关键,但是他并没有心思去管。

因为道姑最近对他很好,甚至开始愿意和他同床了,他很享受这种生活。

对他的前半辈子而言,都是打打杀杀,生活在爱恨情仇之间,着实耗人。

他已经不想再染尘埃了。

些许的幺蛾子,他不想管了。

因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那就是他老来得子,有了自己新的女儿了。

虽然不怎么想要庆祝,只想自家人知晓。

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于是女儿的满月酒来往的客人无数。

宾朋满座,曲水流觞。

丝乐阵阵,间或管弦响起,一派祥和。

不停有当朝大官进来,给为首的他送礼。

只是不知为何,宰相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就连身边的人,也似乎离得远了一些,仿佛带着面具,挂着如梦似幻的色彩。

这导致他甚至都没有迎接这些跺一跺脚就威震一方权野的大臣们。

与道姑说话,似乎更为有趣一些。

在整片虚幻的世界里,唯独她,是唯一的色彩。

下方的些许嘈杂声音,都自动被他过滤,好似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总有一种感觉。

他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

或者说,这个世界,不太真实。

但,很快,一件事情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死人了!”

堂下一片喧哗。

原来是镇南王被杀了。

杀人凶手,正是那不知何时被放出来的状元郎。

宰相皱了皱眉头,旋即舒展开来。

这镇南王,他也不喜欢。

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正好将这与自己一直为敌的状元郎给拖下去,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于是,这状元郎顺理成章成为了死刑。

“什么?那女人跑了?”

回到府中的宰相,得知了上代宰相女儿逃离了的事实。

虽然生气,但在夫人的悉心照料之下,他也收敛了脾气,不再动怒。

毕竟都囚禁了多年,也没问出个结果,那就放了吧。

他这样想着。

听说后来法场上还出了一点小意外,但宰相也没有注意了。

他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他新生的小女儿,特别乖巧,在他的悉心培育之下,各方面都是佼佼者。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未免有些不听话起来。

甚至中途消失了一年多。

这让他很担心,好在一直有夫人劝导,才多少缓和了一些。

回来之后的女儿,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变化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致死,现在,几乎是每天,他都能感觉到世界的不真实感。

如梦似幻。

可是每当他感觉自己快要抓住关键点的时候,就好似遗忘了什么似的。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意思是说,时间久好似流水一般,昼夜不停地往前奔跑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一转眼就是几年。

宰相难得想要了解一下朝堂,却发现自己手下都已经被掉包了。

死的死,伤的伤。

关键就连消息都传不到他这里来。

一瞬之间,他有些懵逼,好久才缓和过来,

能如此做的,自然是他身边极为亲近的人。

而自己的女儿,虽然也十分和他亲近,孝顺他,但待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全部拦截下来。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踉踉跄跄回到屋内,只见到一席白绫。

书桌上,留着未干的笔迹。

写个小沙弥,生在尼姑庵,不爱佛经爱诗经,修得文武艺,不听观主劝,十八下江湖;

写个大魔头,武道通天无人敌,一朝遇沙弥,扔之青楼,誓其不回头,抱得婴儿归,大笑涕横流;

写个官宦女,朝纲不振家道衰,做个清倌人,十年守身如玉,得遇良人夜风流,半生积蓄重上路,约明年,金榜日,再白首;

写个状元郎,意狷狂,不同世俗遭暗害,幸得国相识,娶得美娇妻,生了个娇娇女;

写个国相女,嫁于状元郎,相公日日不思量,积怨良久,自拟罪证于敌手,家道中衰,出走方外,建个尼姑庵;

写个道姑,孑然一身,闯荡江湖数十载,只为寻一儿,一朝遇囚车,拼死相救,香消玉殒,换得魔头出,杀人盈野,血气冲霄。

写个老尼姑,不问世间事,一遇弃婴,付诸心头血,豢养至成年,百般无奈唤不得,只身入宫去,化作老公主;

写一老公主,容貌尽毁,久居深闺无人识,嫁得相国公,百般杀不得,夜深梦醒泪难干,忽梦前身事,自缢于西楼。

写个相国公,本自江湖来,杀得满朝无人声,娶一老公主,生得相国女,自拟身后事,夜深梦醒泪阑干,忽梦前身事,骑牛下扬州;

后人有诗云:

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原来,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经过吗?

他似乎恍然大悟。

恍惚间,过往的一切,都在他眼中浮现。

昔日的懵懂幼童,历经磨难的说书少年,悬崖上的春宵一刻,凌霄阁中的不屑一顾,满月酒中的悍然拔刀……

种种种种,在他眼中闪烁浮现。

这,便是轮回。

可是,真的是轮回吗?

宰相,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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