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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1 / 2)

>看见明晔的刹那,她略有一点迷惘。突然间想起十七年前她在母妃怀里看见的那个全身发红,皮肤也有些皱皱的一团。这真是一个人吗?少年十七,眉为墨画,双眸明澈熠熠,皎如玉树,风姿卓绝。

明晔看向梦城,淡淡道:“我以为,梦城是忘了有个我的。”

梦城突然间笑得满堂生花,明明璀璨。她站起身子走下白玉石阶,站定在明晔面前:“本来是该忘了的,但眼下,想起来了。”

她抚上他的脸,弯弯勾唇:“不愧为与本宫流着同样血液,果然是丰神俊逸,人中翘楚。”

他没有躲开她的触碰,只缓缓问道:“可会再离开?”

梦城收回手轻掩丹唇,一双眼看着他娇娇笑开:“阿晔真是,本宫才回,就盼着我走吗?可真是不巧,我此番回宫,怕是再也走不掉了。”

明晔道:“我知晓了。”

梦城微微偏了头,媚眼如丝,悠悠道:“此行,我是奉命回来。”

明晔猜到几分:“是父王的命令。”

王上并未告诉梦城为何而回,只是在外多年的梦城自己也觉得有些厌倦了四处奔波作战的生活。也许回来呆呆也不错,她告诉自己。

明晔于是常常来她的宫殿,而每一次,都必会命人端呈满桌的玉盘珍馐与数不尽的珠翠罗绮。

“你总是带上这些,难不成是想让本宫欠着你?”梦城一如初见时倚睡在美人榻上,远远望见明晔,戏谑道。

“不必,”他淡淡道,“我欠了你十七年,这般举动是我在弥补你。”

“你欠了我十七年?”她“咯咯”笑道,“怎么讲?要说是欠了十七年的,也该是我吧,本来该在此处护着你长大,却离开你远赴疆场。”

明晔却缓缓道:“你为女子,十七年间却没有一天过上作为一个公主该有的生活,而我为一国储君,却不能强大让你远离刀锋舔血的危险战场。所以,是我欠你。”

接下来的日子,明晔去梦城处更加频繁,并在那期间,为她耗费举国资源修筑楼台别院,为她撤下大片农田换作芳菲花圃。梦城说不想荒废了刀箭骑射,他便从牢房中挑选活人给她陪练,梦城说今日的饭菜有些不合胃口少吃了些许,他便将掌勺者鞭打放逐。

梦城取笑他:“你这样把本宫弄得像一个祸国媚世的妖姬一般,幸好本宫是你王姐,否则不知被天下人辱骂成何种模样。”

他只淡淡答道:“天下人如何我管不着,你是如何想的?”

她笑:“本宫突然十分欢喜能有一个你这样的王弟。”

明晔侧过头去看窗外风拂柳枝,半晌缓缓道:“所以只是欢喜我是你的王弟吗?”

他其实一直不曾对她讲,他其实,早在八年前,便见过她。那年她还是十九岁,青春蓬勃,宛如盛放之花。

她手里攥着一个巨大的麻布口袋,静静站在军营前,领战的将军走到她面前点头示意,她手指一松,口袋便重重落在地上,从里面“咕噜咕噜”滚出无数的敌军首级,将军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器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明晔却忍不住胃里的恶心反感,背过身子。

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她。他趁父王出行打猎的时候,偷偷溜出宫去见她。传说中的梦城公主,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姐,此刻模样鲜活的站在他面前,可是,她的双手却染满了鲜血。

可当他转身正欲离开,却被梦城唤住。她只当他是富人家的小公子,在一段时间内带着他游玩四处,吃尽各处美食。

但边城哪会日日安宁,在一日敌军想要破城时,她拼命护住他,左肩却一瞬间被利箭射中,她低声吃痛,气息在他耳畔渐渐紊乱。

他在她的怀抱里有惊恐与不安,可更多是刺骨的心疼,他心疼她,他不想再让她这般无助难过,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他一定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那时,他就已经下了决心。

“不,除了是我王弟,你还是魏国的储君,”梦城摇头更改道,“待你称帝,便可以拥有众人敬仰,享尽天下万物,你可以呼风唤雨而无一人敢反驳你,你……”

“我有你就够了。” 明晔突然打断道。

梦城被他说得噎住,面色有些疑惑。

明晔拙劣地解释道:“我是说,眼下,我只想先让你活得快乐一点。关于其他,并未多想。”

梦城似很欢乐地笑了笑,半晌道:“想来这些日子为了使我欢喜你也费劲了心思,但你实在不必为我做的太多,我这人看惯了战场上的生死离别,很难再动情了。哪怕是亲情,于我而言,其实也是有些凉薄的。”

她说话拨弄着胸前的长发,丹唇浅浅勾着笑意,明晔静静看着她,等她说罢,只说了句:“你若真是看淡了亲情,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件幸事。”

梦城微微愣了片刻,抬起头来正想问问此话的涵义,他却朝她致礼离去。那背影笔直挺拔,广袍飞扬。梦城低下头轻轻笑了,比起作为她梦城的弟弟,他更适合一个独立的身份,国之储君。

明晔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呆在她身边,护她一生。哪怕不能与她在一起,起码能看着她,守着她,死后还能同穴而葬。

但他所有的憧憬与期待,全部毁在了一日午后。

那日正处在初春,万花芳菲,草木秀茂,梦城换上了自回宫后再也不曾穿过的战袍,英姿飒爽与妩媚迷魅两种气质明明截然相反,却在她身上融合得无可挑剔。

见到明晔,她笑得潋滟媚人:“阿晔,我下月便要出嫁了,你可会替我开心?”

身形猛得僵住,表情难得的不再云淡风轻,他脱口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出嫁?”

梦城凌厉一甩手中的缨枪,弯唇道:“对方是晋国的公子,骁勇的战将,姜夷苏。”

那眼神里的缱绻爱恋,让明晔想要忽略都难。

“是父王的意愿,”明晔艰难道,“还是你自己也接受了?若是你不愿,我便去求父王收回成命。”

她摇头的动作让他在一瞬间煎熬备尝。

“阿晔,”她轻抚着缨枪,慢慢说道,“我原来一直是不喜欢上战场的。手染鲜血在修罗场上拼杀,很长时间对我来说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可不做的事情。可是,有一个人,让我喜欢上了战场。”

她抬起头,目光悠远,似在追忆。

“不是看你是谁,而是看你身处哪个位置。你总觉得你厮杀战场毁灭了千万人,身上除了罪孽什么都没有背负,可你却忘了,你还保卫着一国的安危,更多人的性命。”

“一段时间,我极其厌恶着活得不像个正常女子的自己。这种厌烦与自弃在一场战役中达到顶峰,而当我都打算好从高崖上跳下去时,”梦城安静的叙述着,“敌军的将领发现了我,并对我说了那一番话。”

明晔却打断她:“够了,不要再说了。”

梦城抬眉笑道:“阿晔,想必你也明白了,那个将领,正是姜夷苏。”

明晔只觉得心口处疼痛至极,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快要窒息了一样。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道:“你说过的,你说你看惯了战场上的生死离别,很难再动情了。”

“是啊,”她轻声道,他觉得心口的跳动似又恢复了频率,可转而她的话语却让那颗心直直堕进无底深渊,“所以姜夷苏,是我唯一的动情。”

可是阿城,你却是爱他不得的。

“我只想令你快乐才千方百计的插手,却错了吗?”他喃喃道。可城墙下她的血已染红了地面,“若我早一点放下,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好像在询问着什么,可周遭全是虚无。

“姐姐。”

可惜梦城再也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束命(上篇)

山林深处,有一间破旧的房子。

屋子里住着一个男人。他满脸伤痕,破裂不堪。他微笑时面目狰狞,丑陋至极。

他有一把剑,但已腐锈多年,搁置在角落。

他叫明生。他有一个秘密。

是日,天朗气清。

明生正在屋外的院子里劈柴,没过多久,只听见有脚步声欢快响起,顺着一瞧,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模样乖巧的女子兴高采烈地向他跑去。

见到她,明生即刻便放下斧子,露出满脸伤痕的笑:“疏离。”

“早上好啊,明生。”疏离笑意盈盈。

明生点了点头,引着她进了屋,转而去灶房提了壶热水为她沏茶。

疏离笑嘻嘻看着明生在她面前忙前忙后,不时与他闲聊几句。不一会儿,她捧着茶杯叹气:“我都老了。”

他笑的实在很丑,“你不老。”

“明生总是很偏袒我”疏眉开眼笑,“但我真的老了。都二十九岁了,马上要过三十了。我若是男子还好,都说三十而立,偏偏我又是个女子,这年岁……”

“你还年轻。”明生的声音极是温柔,如同清风拂过,“你还有很多年,一辈子很长。”

疏离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说道:“我都有皱纹了。”顿了顿,她哭丧着脸,“明生,我会不会变成了个丑姑娘。”

不管她是真心伤感还是随便说说,明生始终轻软地哄着:“疏离怎么会是个丑姑娘,疏离最美了,比谁都要美。”

“可是宿冉说我最近脾气变大了,”疏离托着头,嘟嘴道,“怎么办,万一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整张脸上唯一算得上漂亮的眼里划过凛冽的光芒,明生冷冷道:“若他负你,我就手刃了他,替你泄愤。”

疏离“咯咯”笑道:“虽然你说的挺严重。但是明生,我很开心。”

他看着她,一张脸唯一漂亮的眼睛紧紧看着她:“疏离,你如今可是幸福?”

疏离使劲扯开大大的笑脸:“幸福,自然幸福。宿冉爱我,明生也疼我,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了。”想了想,她歪着头问道,“明生,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呢?自我随宿冉来见你的初始,你便一直呆在这山林里,不闷吗?”

“不闷。”

疏离点,“也对。我会常来看明生的,明生不会孤独的。”

明生笑了,“我知道,我还有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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