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沉吟了一下坚定地说,那好,那我就给定了,建章先跟着去,小雨还小,先让他在这住着,你没看他那样,别说去北京了,就是回家都费劲。等过两年该上学了让他再过去。你说呢?他妈。父亲说完又象征性的问了母亲一句。
母亲似有话说,却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建章说,爸,您不能这么武断,这里面还有好多事呢,这事咱先别这么定下来,反正这也不是三两天的事,过几天咱再合计。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件事,二姨他们不是要来么,定了没有,哪天到?我们已经腾出了一间房,来了就住那吧。家里地方太小,住着不方便。
母亲说,接到信了,过两天就到。你二姨带两个孩子来,人不多,家里现在也有地方,就住家里吧。你爸也说了,让建军他们三个先住小南房。就几天,好对付。刚才听你们说要走,我倒着急了。你二姨走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回来过,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咋说也得见一面。刚才说不着急走,这就好。
两天以后,二姨带着儿子和二女儿,从遥远的浙江回到自己出嫁后阔别三十余年的老家,看望这里的老母和姐姐弟弟。二姨夫和大女儿因为工作太忙不能同行。对于二姨一家三口的到来,父亲表现得很热情。接到来信知道他们要来,父亲让母亲把儿女们送给父母的新床单、毛巾被等从未舍得用的一些床上用品都从柜底翻了出来。父亲这样做一是想表示自己对多年未见面的小姨子的担心,二是怕人小瞧了自己的日子。父亲轻易不愿暴露的虚荣心在作怪。
二姨和儿女三人这次来住了五天。这五天里父亲每天都好茶好饭,这也就是这几年,再往前推两三年,他想也不敢这么想。按照父亲的吩咐,母亲与二姨唠家常时说家里的日子天天如此。二姨则瞪大了眼睛说,不得了哎,真是不得了。她由衷的羡慕母亲一家眼下的幸福生活。二姨原想和姥姥去住两天,但舅舅一家住得比较挤,三个人过去根本就没地方住,最后还是二姨单独和姥姥挤着睡了两个晚上。说了两夜的知心话。对二姨的来访,舅妈表现得不冷不热。姥姥怕自小远嫁浙江的二姨担心,自始至终都未吐露舅妈对她的虐待。二姨看过姥姥和舅舅后对母亲说,小弟和老娘一家的生活可不太好,希望大姐能多帮助他们一些,我那边以后尽可能的再多寄些钱过来。母亲听了这话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二姨一家三口走后,母亲抱怨父亲不该打肿脸充胖子,让人以为我们现在的日子有多好过。父亲却也有气,说,我还不是为了招待你们家的人。我就是要让他们看见我的日子过得有多红火。
热热闹闹的把二姨送走,王亮部队里又传来新消息,因为特殊原因,王亮不再调往北京工作,而是在原地提了职。既提了职又不用两地分居,一家人皆大欢喜。
第四十六章 建军的正式工作
第四十六章 建军的正式工作
建业在装卸队里干着,业余时间又捡起了书本。他想参加来年的高考。他听说去年高考试卷难度大,是因为中国要向外派留学生,外国要看中国的考试卷,以后就会恢复正常。这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说,来年的试题肯定要简单,好好复习复习,在去试一试,也许还有可能混个大专上上,那可就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装卸队这个鬼地方绝对不是久留之地。他认为如果再像去年高考前那样玩命复习,多下点功夫,说不定就能来个鲤鱼跳龙门。
建也把以前用过的书本都找出来,没事时开始从头复习。有时白天没活,他就把课本带到装卸队,找个僻静地方看书。这事不能让队里人知道,怕他们拿他起哄开玩笑。他也不想让别的同学知道,他不知道再次参加高考会是什么结果。如果能上个什么学,那自然是件露脸的事,别人知道了也只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如果还考不好,用日本话说,他宁愿就这么悄悄咪咪的干活。
干了一段时间后,建业对装卸队的看法有了转变。后来干活时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这里的看法,也使他不再游离这个小团体之外,真正地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分子。那是一次装原木,建业因为被一道难题困扰,差点被一根从原木垛上滚下的原木砸倒。他自认为自己聪明灵活,殊不知在这帮人中间却像一个白痴。就在原木即将碰到他,别人都在大喊而他却浑然不知的那一刹那,他被人从后面一脚踹了出去。待他反应过来,原木已将平时他最看不上眼的大老黑的腿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裤子被撕烂,腿上的皮肉向外翻,疼得他坐在地上呲牙咧嘴。是大老黑救了建业。人们赶紧送他去医院。惊魂未定的建业也一同赶到医院。由于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小医院的血浆不够。同来的几个人立刻撸胳膊挽袖子,二话不说就让医生抽血。前两天刚和大老黑打过一架的二牛也在其中,小旗子还在背后拉了二牛一把,低声说,你俩刚打过,你就甭在里头瞎掺合了。二牛瞪着眼说,打归打,可这会是要命的时候,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是见死不救的小人。建业被镇住了,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这帮人的所思所想,为什么那么多矛盾的东西能同时发生在他们身上,他认为这是一帮从未见过得最粗鲁、最野蛮,同时也是最可爱的人。
这件事在他的脑子里搅合了好几天,书也看不进去。在他的身上和心理发生了许多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建业复习功课,准备再次考大学的事还是被队里发现了,但没有发生他所担心的事,相反大家却给了他许多鼓励,虽然话很粗,但表达出来的都是好意。队长还专门与地泵房的管理员商量,借给他一张闲置的桌子,供他没活干是复习用。
建业发现父亲这一阵一直是喜气洋洋,面带笑容。的确,一连串的喜事使他不得不笑,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最不好好学习的建设丝毫不费力的有了正式工作。建设初中毕了业就学不下去了,父亲皱着眉头想,手里攥着个初中毕业证,可别人最起码也都是高中毕业,还有那么多人上大学,和人家比,建设以后的工作是少不了要费心思了。父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为建设的工作打持久战。没料到父亲没费一枪一弹,干脆说他根本就没来得及上战场,战争就结束了。建设的工作父亲没费力,建军的工作他也没插上手。建军也不干临时工了,有了正式工作。现在只有建业还在干装卸,虽然是临时的,但毕竟也有一份工作,一边干着一边慢慢地等,准会有一份正式工作的。几个孩子都上班挣钱了,红红火火的日子已经开始了,这难道不值得兴奋么,不值得激动么,不值得多喝一杯么。终于熬到头了,父亲说做梦都在笑。
建军是参加内部考试被录用的。说来这也是缘分。正当建军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在大灶上如火如荼地煮肉时,发生了一件很自然的事,从此改变了建军的命运。
这天,建军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一盆水洗去一天的汗渍和一身的疲劳,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愉快地回家。前面拐弯处,一辆“老头乐”三轮车一个急转弯挂倒一位骑车的老人。司机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故意逃跑,三轮车并未减速,“嗵嗵嗵”冒着黑烟跑掉了。行人们纷纷谴责司机,却没人敢去扶老人。建军正骑到这里,想也没想下了车就去扶老人。还好,老人没伤到什么地方,只是一时没能站起来。老人谢过建军后推车就要走,建军怕他走半路有问题,坚持要送老人回家。二人推着车一路走一路聊。得知建军还没有正式工作,老人说,你这小伙子有好心肠,好人应该有好报。刚巧我们单位要招几名工人,是从厂里的临时工里解决。我带的一个徒弟刚出徒,车间里让我退休前再带一个徒弟。我跟厂长说说,你就先到我们厂干临时工吧。不知你愿不愿意。
建军听后大喜,说,那敢情好,我先谢谢您!
这是一家军工厂。老师傅是汽车修理工,和车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对各种汽车的内部构造和原理熟悉倒闭着眼也知道哪个部位放着什么零件。
有天下班,老师傅坐汽车回家,车开出一站地,他听到车里发动机那块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车虽然还在跑着,但他知道出不了一站地就得趴下。他对司机说了自己的看法。司机回头白了他一眼,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心想我开这车这么多年,对这车还没你个坐车的了解,那我成什么了。他没有理会老师傅,继续开他的车。老师傅自嘲地笑笑,没再说话。果然,还没到下一站,车抛了锚。司机这时扭回头认真地看了老师傅一眼,信服地说,老师傅可真神了。说完打开发动机盖找毛病。动动这儿,碰碰那儿,都很正常,没啥异常,再发动汽车,还是不着。这时乘客中有人开始发牢骚,说,哎我说,这车还能不能走,不能走我们可倒车去了。司机找不着毛病急出一脑门子汗,抬起头求援时看着老师傅。老师傅见司机彻底认输了,这才说,你打开闸箱,毛病肯定在那里。司机依照老师傅的指点果然找到病灶,不一会就排除了故障。司机收拾好车,把手擦干净,掏出一支香烟来到老师傅面前,恭恭敬敬地说,我敬您一支烟,谢谢您,您原谅我刚才不懂事。给老师傅点着烟,这才回到驾驶座。车又上了路。座位上一个年轻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找茬说,二分钱的水萝卜,还拿一把。说完瞟了老师傅一眼。老师傅也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车中间站着一位肌肉发达的中年人对年轻人的挑衅有些不满,忿忿地说,那不叫拿一把,那叫能耐,懂不?年轻人见有人跟他较真,不服气,可看到那半截铁塔似的身躯,扭着装着看窗外,不敢言声了。凭着他这一身本事,老师傅在厂里很有声望,厂长对他都很敬佩。给建军许诺的第二天,他到厂长那里一说,建军不费吹灰之力成了军工厂的一名临时工。进厂后的两个来月时间,建军跟着师傅认真学技术,回了家就复习文化课,不懂的东西就问建业。两个月后,建军顺利通过内部考试,成了一名正式职工。
这个工作来得太轻松容易,建军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总觉得像是在做梦,说不准哪天被轰回家,他总有一种危机感。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工作上的是丝毫不敢怠慢,再不敢像在煮肉店那样随便。他人勤快,脑子活泛,嘴也好使,把个师傅哄得像掉进了蜜罐子,只要能伸上手的,决不劳师傅大驾。师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都快琢磨到师傅心里去了。把别的老师傅眼馋得,动不动就拿建军当例子敲打自己的徒弟,惹得个个小兄弟都对他又意见,不无恼怒的对他说,哥们儿,悠着点。你都快让我们几个不会做人了。建军无奈的说,没办法,我只能这样,我可比不上你们那么心里踏实。建军出众的的表现,使他没出徒就被安排到验枪员的岗位。这个工作很危险,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