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了望已近头顶的太阳,说,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快吃中午饭了吧,再往山上找山杏去那得什么时候回家,回家晚了屁股上又得挨板子。建军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摸了摸兜里经过奔跑所剩无几的杏儿说,哎,就这么回去可没法向建设交差了。树生苦着脸说,那没办法,命苦不能赖政府,只好等下礼拜了。他又转向建业说,嘿,还没拉完呀,该走了。建业连忙说,完了完了,可我没带纸,你俩谁有纸呀?建军虎着脸说,谁没事干上山还带擦屁股纸。就你懒驴上磨屎尿多,找块石头擦,要不就在树上蹭一蹭。建业撇着嘴找了块石头,擦了擦上面的土,在屁股上抹了几下。提起裤子他又特意看了看身旁的这棵树树干上粗糙的象砂纸,龟裂的树皮层层叠叠。他想,建军这不是毁我吗?就一下这树就能把我 的屁股蹭个血里糊碴。
三人一路无话垂头丧气往回走,全不象去时的面孔。正走着,树生忽然发现建业的衣服后面撕开了一个三角口,破了的地方在风中一扇一扇的象要从里面钻出什么东西来。建业急忙脱了衣服看,立刻摆出一副哭丧脸说,这可咋办呀,连家也回不了了。建军也想起对父亲发誓的事,一下也没了主意。还是树生头脑清醒,说,我看回去就说是帮我家砍柴划的。建军闻听马上说,屁,谁信呀,你家富的都快流油呀,还用上山砍柴?树生一拍后脑勺说,噢对,那就说是帮王孝刚家,我给做证明。建军看了一眼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建业,想了想说,也只好这么办了。三人快到胡同口时,看见建设站在那里。建军担心他是专门在这儿等杏的,心想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个谎话。走到近前还没等建军开口,建设急切的对建军说,不好了,你们老师来家访了,刚从咱家出去,又进了树生家。我猜是你们干了什么坏事,赶紧出来给你们抱个信。闻听此言,建军和树生都大吃一惊,干了坏事?没干什么事呀?建军忙问老师说了什么没有。建设说,我也没听完,刚开始说你最近上课又爱说话了,听课老走神,让家长配合抓一抓。我听了一会就出来等你,怕你进去给撞上,后来说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出来没多一会就看见老师又去了后院,肯定是去树生家了,现在还没出来。听建设这么说,建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老毛病了,没啥。树生还是有些惊魂不定地说,我也想不起我最近干了啥,好象就迟了几回到,这也不至于老师家访吧。建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依我看你也别躲也别怕,还是赶紧回家,既然没干啥,还怕他说啥?况且当着你的面还能说啥,你不在场可就难说喽。建业一听有道理,随声附和说,就是。树生也觉得有道理,他拍了拍身上,整理了几下衣服,快走了几步回家。
第九章 土豆和白菜的故事
第九章 土豆和白菜的故事
进了家门,建军发现父母的脸上并无不悦的表情,他的心彻底掉进肚里。吃饭时父母一唱一和地说了老师来家访的事,无非是些课堂纪律,学习成绩之类的事,末了,母亲笑着说,我还让老师尝了咱家的丝糕片,老师直说好吃呢!
母亲说的话让建业若有所思。
建业的早点向来不带到学校,因为家里的早点经常是窝头和丝糕。同学的早点大多是馒头和花卷,还有的是烧饼。军人子弟一般要好一些。建业不敢把早点带到学校是怕同学笑话。其实也有别的同学偶尔带一回窝头,但他觉得那是别人的事,别人能做到,他做不到。赶上吃馒头或金银卷,他就会偷偷地剩下一个半个的,第二天带到班里当早点,可他这个经常不在学校吃早点的忽然把早点带到学校的偶然现象,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感到很沮丧。其实,母亲用高粱面或棒子面和少许白面掺起来蒸的丝糕刚出锅时虽然不太好吃,但等切成片放在炉子上一烤,那味道可就不一样了。有一次母亲蒸的丝糕第二天没吃完,天热怕坏了,就把它们切成片放在炉子边上烤干了。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家里的炉盘上就没断过这种吃起来又脆又香的丝糕片。用张小虎的话说,酥脆香甜,比馒头片还好吃,好吃的都找不找北了。那是有一次建业起床晚了,没来得及在家吃早点,把几片丝糕带到了学校,课间躲在教室外边吃时被张小虎发现,问他什么好东西一个人偷着吃。建业瞒不过,不好意思地拿了出来,张小虎尝了尝后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表情说,太好吃了。当下与他商定,每天的早点用馒头换丝糕片。面对这不平等的交换,建业心里乐开了花。看的出张小虎比建业还高兴。也难怪,他爸爸是个军官,大米白面早吃腻了,他们这种人根本就不知道高粱面和糖精搅在一起是什么滋味。有又香又脆的丝糕片给他换口味,他当然高兴的找不着北。
家里的困境给建业带来的心里压力很大,但对建军和建设却截然不同,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关心这个。他们的早点有时间就在家里吃,没时间就带到学校,两人凭自己的两片嘴皮,有时还能从同学那里骗个把烧饼。这是晚上睡觉前瞎聊时建业听到的。刚听到这事时,他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不可能的事呀。追问了几次才知道是真的。他觉得他俩可真伟大,真不可思议。建业认为这事要想在他身上发生,那肯定是下辈子的事了。
最让建业犯愁的是学校组织集体活动,比如植树、外出劳动,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要带饭家里不是窝头丝糕,就是高粱米饭,外加白菜熬山药。建业不想让同学知道他天天就吃这个,每遇这种场合,他都是一个人借故躲到远远的地方自己吃,而且吃的很快,早早结束战斗,好尽快把自己从尴尬的局面中解放出来。
建业胡思乱想着把饭吃完。收拾碗筷时建设悄悄问他杏摘了多少,建业怕被父母听到,让他呆会出去说。
把家收拾完,建军和母亲说先出去玩一会。母亲说都玩了一上午了还没玩够,玩一会就赶紧回来写作业。
父亲不同意,说,是玩重要还是学习重要,分不清个主次还行。一上午就没着家,先把正事干了,再玩。
三人只好回到里屋写作业。建军说要出去玩其实是想跟建设说摘杏的事,既然出不去,那就只好在家说了。不能等写完作业在出去告诉建设,建设都等不行了,自打回了家就一直没机会说。他放低了声音把上午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建设听完嘴一噘说,得,白高兴一场,原来还想着明天带学校显摆显摆呢,这下完了,没指望了。那下次呢,下次多会去呀,下次去可得带上我。
建业说,不行,你根本就不能去。刚才不告诉你了么,让狗那么一追,我都快跑不动了,到现在还害怕呢 ,下次我都不敢去了,你还去?嘁,真是。
建设不服地说,你别拿我和你比行不,别看我比你小,可我比你强,比你胆大呀。
他们在里屋嘀嘀咕咕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躺在外屋炕上的父亲发话了,写作业不悄悄写,哇啦哇啦的能写好个作业?
建设连忙说,爸,我问作业呢。
父亲说,什么问作业,问作业还需要胆子大么。别瞎说八道了,赶紧写完睡会觉。
母亲被爷俩的对话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建设做了个鬼脸不敢再说了。
建军哥仨在里屋写作业写不到心里去,外屋的父亲想午休也睡不踏实,天燥热的身上都是潮的。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和正在发下午蒸丝糕面的母亲说话。
父亲说,建国想开车的事黄了,这两天老是闷着头不说话,跟他说了两回也没多大作用。可别憋出点毛病来。
母亲说,不会吧。开不成车就还干原来的活。喜欢归喜欢,厂里不让开也不能就闹气呀。建章劝过他了,说没事了。
父亲说,那就好。可能还有点想不开,小脸子还得耷拉两天。昨天发的那几张票都收起来了?
母亲说,都放躺柜里了,还有上几次发下来的,都放一块了。又好几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