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仍然躺在沙发中,嘴边居然叨着一支烟,台灯边这时也多了一包精品白沙烟。这个经典的睡姿引起乔小槐本能地恶心。
“你也吸烟?”乔小槐坐下来,故意这么问;他知道她烟瘾重,她的十指没涂指甲油,因而现形烟黄的腊色。
“你也来一支么。”
“我肚子饿,想歹碗馄饨。”
女人呵呵笑道:“小槐同志你莫演戏了,你今儿来到底有何目的?”
乔小槐挨女人脚边坐下,双手肆无忌惮地伸进睡袍,女人毫不忌讳。那双手更加油滑了,把女人摸得跟猫子叫春一般。女人扔了烟蒂,转身将乔小槐压在身底下,低低耳语道:“俺们馄饨一次吧。”
俩人正大行云雨,乔小槐突然抽出来道:“阿茜,我觉得如果我这么糊涂地占有你一次对于我的灵魂几乎是污渎,因为我彻底爱上了你。我想拥有你一生一世。”
女人烦闷地道:“等会儿再要你好好表白爱情是了,来……”
乔小槐说:“你不答应嫁给我,我就不起来。”
他精赤身子跪在女人跟前,两只手握紧女人那只白藕似的手臂。女人什么也不说,半起了身子,将他的头埋进自己一对丰硕的乳房中间,搂得紧实紧实后喜极而泣,泪珠洒湿他浓密的硬发。女人便拧熄了台灯……
要说乔小槐像只会撒欢的小狗,倒不如说他就是一只活泼可爱的青蛙!它已经歌唱春天了。自然而然这样的比喻就让人感觉他和覃阿茜的结合接近童话,但绝不是神话,因为这则童话里的二位主人公缺乏传奇色彩,男主人公虚伪而夸张,女主人公幻想而盲目。男主人公喋喋不休地吐露了所谓心迹。他告诉覃阿茜他之所以喜欢她的驼峰鼻是因为家族中有太多的扁塌鼻子;他告诉覃阿茜之所以青睐她铅球一样紧实的乳房因为自己童年稀缺奶水——他说他母亲也就是乔保森的嫂嫂,过苦日子罹患了精神病,而那个时候自己正嗷嗷待哺;他告诉覃阿茜之所以迷恋她过于浑圆的臀部,一切源自童年母爱的缺失,因为文革第三个年头他母亲便死了,害肺病的父亲长年累月靠打针吃药维持生命,挣不到多少工分,便把儿子寄养弟弟乔保森当螟蛉子(此一说乃乔保森自小哄他的样版,是谓间接真实);他告诉她之所以不在乎她的过去和自己未婚是因为他欣赏成熟的女人,他还规劝她自食其力,等结婚以后一定帮她找份象样工作。即使女人无法确定他在说人话或是鬼话,但她仍然相信了他。她喜欢这种花言和巧语,她沉醉于他的风度乃至肉体,而且他看她很重,往往一诺千金。有迹象表明,谎言一旦被物质化了,就如同拙劣的商品被包装得美仑美奂,让人不能不相信谎言的魅力,何况乔小槐一诺千金的做法完全虏获女人芳心,使她不能自已不可自拔。
“喂,这是一万块。明天和秋湖美去州市买几幅当家首饰,这钱是跟她借的。她有经验,不妨试试看,看不上也不见急要买”乔小槐边说,边把出那沓齐整的人民币。
覃阿茜内热外冷,说:“我望你比我还急不知多少倍?结婚不是赶考,人说爱情像长跑。你莫催我魂。我报你,你也莫指派姓秋的妖精来凑热闹,什么玩意儿。”
“随你选日子好吗,随你怎么就怎么,我只怕你——哇,湖美也是热心肠么。”
“我觉得蹊跷。你那么有钱,你叔又是大林场一把手,为何还跟耿一标堂客借,岂不丢人现眼”女人瞄着他,一脸迷惑和不解。
乔小槐说:“我叔那人你不晓得,老辈上的人吝啬,最近又忙前程的事,哪里得空去寻其他门路。我自个儿是什么货你难道还不清楚,我是漏孔的存钱筒,你以为我们这些芝麻小官能挣多少薪水?比一般公务员不过多些补贴而已。”
女人接了钱,塞进乳罩里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打量我不懂官场科套,你那叔侄在武陵名声了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乔小槐不敢翻脸,说:“你说的什么?我们是儿打爷名声大,都怪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小人吐的牙象。”
女人说:“你叔最近忙乎啥事?能不能告诉我,你未来的堂客。”
乔小槐无法拖泥带水,只好照实说:“为争当县人大副主任,要花点票子呀。”
女人这才遂心,说:“还算你老实。你打算几时报你叔俺俩的事。”
乔小槐快人快语:“等你办置嫁妆,再报也不迟吓。”
女人不吱声了,苦脸愁眉。乔小槐慧根足反应快,知道女人有所顾虑,顺口道:“阿茜,你是操心我叔对这场婚姻的态度,是吗?你错了,我叔什么事不管我,也管不了。我三十多岁的人,在社会上也算混得有头有脸,做什么事我叔不支持也不敢不尊重我的选择。这么跟你说吧,我叔盘我读书,而做人为官的道理未必比我精通;比方平原的人一辈子不会砍樵渔猎,山里的人一辈子不会骑马,环境和机遇不同,人的个性自然分了高低优劣,关健在于适应社会的程度。”
女人说:“你这话倒使我想到一句俗谚。”
乔小槐见她卖关子,催他赶快道明。女人说:“我说了,你可莫往心里去。”
乔小槐说:“没事,没事。”
女人说:“油渣子比油黑。”
乔小槐听了这句俗谚,心里怄得发慌,痴了半天,终究怅然无语。
第三十四章 瓢虫
覃阿茜最终摒弃秋湖美主动示好的种种,也没要求秋非得陪自己一块儿去州市买什么金银首饰。这女人从乔小槐热衷其事的态度中嗅到或者说怀疑乔与秋之间可能存在暧昧关系,尽管不曾掌握一鳞半爪的证据,但女人天生的敏感歪打正着地避免了一次阴谋。并且,这条栽赃之计是乔和秋湖美两口子预谋很久的良策,他们甚至买通州市老字号首饰店一名保安;如果得逞,至少能够让覃阿茜坐七年牢。不过乔的秉性并不会因此中止对阿茜的欺骗与陷害,他的这种韧性由来以久,可以追溯早年连续四次参加高考,最后他如愿以偿考取省人民警察学校。自那以来,他的坚忍不拔就像病毒一样见长。
乔小槐不愿把这段虚情假意告诉他叔。那乔保森眼见侄子跟覃阿茜打得火热,因不知内情,以为乔小槐那么屈尊与一个名声狼籍的女人同居肯定事出有因,而且当年覃阿茜做木材生意曾委身于他,滥觞若此,对侄子的奇情怪恋,老家伙不敢妄加干预。
阴谋淬化为泡影,哄骗还将继续,否则乔小槐根本找不到合宜时机铲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所以筹备婚事的速度有些放缓但绝对不会裹足不前,根据覃阿茜厌恶秋湖美这件事,乔小槐也掌握了阿茜为人——非但拈酸吃醋,且疑心重,又最爱反覆。女人看不惯的是乔小槐晚归早出,俩人同居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南方小县城纯属司空见惯的现象,可是他却做贼似地天麻麻亮便起床去上班。每当此时,喜欢揶揄他的女人常常笑话他事业心特别强,真不愧为公安局长。而乔必须也无法挣脱这种非人非鬼的“爱情”生活,一想到龚棕柏那极具仇恨性的誓言,他不得不忍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