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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芦花

除夕夜的阵雨来得疾也去得快。到初三这天,气温骤升高,等李长水从场部客房偃偃起床时,一轮红晖提前浮于山巅了,将那一如冠冕般晶莹剔透的雪峰映得分外妖娆。而在山谷,雾岚完全受气温左右,徘徊片时也消形隐迹,溶雪的山野像经过了洗礼展露几点早春气象。

李长水此行不单是给乔保森拜年,他真正的意图恐怕还在于跟虎头寨的老猎户白仲蓼订份野肉,然后腌薰好寄送儿子李榅所在部队的一位军官。不久前李长水专程为儿子的事下了趟广州,同那军官联络不少日子,军官曾许诺如果可能,入党不存在任何问题。李长水对此深信不疑。

李长水来到白仲蓼家,老汉正在向火烧水。李开门见山:“白师傅,莫见外,我先给你老拜年,啥东西我提不上来,就拿二百元作礼,请笑纳。”

白仲蓼说:“那我可受不起。”

李长水惶惑道:“怎么啦。”

白仲蓼说:“数大了。”

李长水怕白仲蓼倔到底,索性道出所以然,又说野肉搞到以后再另外加钱。白仲蓼知足,板起脸佯装生气,说:“你若当真要加,我就退你礼金,俺们车走车道,马踩马路,各不相干。”

李长水无可奈何,妥协道:“听你老说了算。”

白仲蓼这才接了钱,说:“这才差不多。”

“我这里没啥菜,搞块腊肉行么”白仲蓼问他。

山里不赶集,年关前后各户尽歹腊肉。虽然不怎么饿,李长水见晌午已近,打算将就刨碗饭就是了。尽管客人想得轻巧,那白老汉却郑重其事,二话不说便去厨房把了柄菜刀,照着堂屋火坑上边木梁悬索钓的某块腊肉,就底下精瘤部位切了一块,约摸斤半,又告诉李长水:“李副场长慢坐,容我洗腊肉去。”

李长水问他道:“要帮忙么。”

白仲蓼说:“你坐着喝茶吧,水没烧开,等开了给你冲碗清明茶。”

李长水这时才注意火坑内一堆炽烈的木炭中摆了个铁三脚圆撑子,其上端端正正置一壶水,那铝壶已黑得不便形容,估计也上了年岁。李长水知道白仲蓼歹草烟,俩人都不论礼分烟发。见白仲蓼去厨房弄菜,李长水无聊,就从中山装衣角边的口袋掏了包平价香烟,抠出一支预备直接伸进木炭点燃,刚刚伸进去便触电似地缩了回去,原来这炭火实在太旺了!他便又从另一个衣角口袋取出打火机,将烟点好。

片刻,白仲蓼洗好腊肉,也切成碎块了。但见水已沸腾,就替李长水从厨房碗柜找来瓷碗,自碗柜那个黑乎乎的旧罐头玻璃瓶里捡了几匹茶叶撮入碗内,到堂屋替客人冲了满碗茶水。接着,白仲蓼下了提壶,把锅子放进撑子,舀来半铲猪油,将枫木圆团丁板上所堆肉丁悉数倒进油锅爆炸,一面在堂屋向着炭火跟李长水聊天。

李长水比较关心白梭梭近况,便说:“梭梭回来了么。”

白仲蓼高兴地道:“回来?莫回我这里呀,还不是在她男人那里。”

“她还有几年毕业呢?”

“两年吧,已经读了半年。听县教委人讲,梭梭是虎头寨解放以来考取的第一位大学生。”

炭火使无比荣光的白仲蓼的脸膛变得更加动人。李长水有些嫉妒,说:“女儿有出息我也替你感到骄傲。不过,今后分配,白梭梭不会返回木桥溶吧,她是大专生,该教初中,跟丁茂林只能织女和牛郎鹊桥会了。”

“总归不用求爹爹拜奶奶的……”

李长水听白仲蓼说这句心里话,也不知怎地,悲从中来,如浪如潮。

白仲蓼说:“腊肉放不放辣椒。”

李长水喜欢盐辣子,说:“就放盐辣子么。”

白仲蓼问道:“大蒜呢。”

李长水说:“大蒜莫切,歹囵的才有味。”

当天李长水在白仲蓼家里又歹了一斤米酒,俩人年纪相妨,言语多多。李长水爱听白仲蓼好山里新鲜事,就要他提供一些,莫闷在肚中独个儿享受。白仲蓼心情不错,把腊月份为薰腊肉找臭柑子叶遇双头蛇的事抖了出来。

“那是尾竹叶青,两个脑壳,骇死了人。”

李长水知道双头蛇象征不吉利,但他又假装若无其事地道:“你不晓得捉了这双头蛇泡成药酒。”

白仲蓼说:“碰鬼,我躲都躲不及!你不晓得,古人讲路遇双头蛇会死人的,唉背时,捉它个卵。”

李长水因为白仲蓼迷信,也懒得刨根究底,仍记得野肉的事,便缠着李长水道:“实不相瞒,我定这份野肉全是为我不争气的儿子李榅,我不能看见他在外面碌碌无为。”

白仲蓼呷口米酒,成竹在胸地道:“你放心好了,保证你搞得大份。”

李长水不无焦虑道:“那几时来取货,最好搞二十斤乌麂。”

白仲蓼说:“反正你初十来取。什么货那就讲不死,你应该腊月上来一趟,如今开春,山里货少。”

李长水说:“要不搞活娃娃鱼也好嘛,老子舍本也送活的下广州。”

白仲蓼沉着脸道:“到时再讲。”

时值正月初九,天蓝如洗,白仲蓼自言自语:“还是换种野味。”

白仲蓼划算去盘瓠洞碰运气,那里冬天有娃娃鱼出没,个大的足足二十斤,活捉到手堪称稀世极品哩。如是越想越有把握,当天动了身。因是渔猎而不是狩猎,自然不用带狗,更不须枪、套之物,只捎家中一捆网罟,扛在肩头,一手提一个渔笼,裤蔸掼了只手电筒,往盘瓠洞那边趱行。

盘瓠洞属喀斯特地貌,进口极狭,只可供一瘦小身材的人作兽样蠕动爬过去,内里石笋林立,传说有人狗交配的奇石而得其名谓。至今,在武陵县沿河村落,盛行公主辛女和神狗盘瓠的传说(有古歌为证:石室南山道路遥,任非金屋岂藏娇,世传帝女明初志,盘瓠负身琴瑟调)。白仲蓼大约中午时分才赶到盘瓠洞外,先于那株乌桕树旁屙了泡尿。正屙得惬意,突然从洞内掠出一只蝙蝠,白仲蓼忖度:“这洞子以前也来过,不曾见有盐老鼠,难道这洞子又出现新名堂?”

白仲蓼把颈瓶状渔笼放下来,甩在草窠,将沉重的网罟一古脑儿先塞进脸盆大小的洞口,然后脱掉衣裤鞋袜,只身一条裤杈儿,捏了手电,梭进洞子,再一手拉走网罟,掌、肘皆贴附湿泞的泥浆,匍訇蛇行。那洞子极深,里面曲曲折折,渐行地面渐干,空气也很暖和。白仲蓼熟门熟路,不一会儿便奔到那座经常见娃娃鱼出没的地下阴湖边,四遭非常宽阔,大多数地方是干燥的龟背状泥皮,穹窿似的钟乳石壁罩着阴湖湖面,如果不照手电,伸手不见五指。白仲蓼撂下网罟,打着手电继续搜寻一处理想的捕鱼场所。他在仔细踩点。

在这种氛围当中,只要落针一样出现动静,足以令人惊魂震魄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在历次渔猎活动中 始终不曾有过,同时运气的好坏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因为这回大不一样,这回白仲蓼绝对听到了动静,而且是人的声音。经过大脑仔细确定,他循着声源方向关了手电摸索前行,最后他分明听见一对男女在说话!一堆篝火张牙舞爪的火焰倒映于湖水。与此同时,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也沉浸在平静的湖水里。目标越来越清晰。他们睡在一堆芦苇当中,蒙茸的芦花掩拭他们部分精白胴体,也许因为气流缘故,许多被热浪扬起的芦花在湖面上空飘畅,看起来像雪片翻飞。

“万一我嫁给了石柑,他也肯娶我的话,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从此,我的身子不再属于你的了”女人说,僵滞的嗓音寓含无尽的悲伤。

“我把你介绍给他,也都为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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