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清不言不语,仔细将她从头到脚看过一遍,眼神似羽绒飘落,轻柔缓慢。
一次是师父、一次是破雾明的幻象,这次……
姚望舒抿了抿双唇,「御、御清?」
御清唇角微g,眨眼便出现在她身前,一掌拍向她锁骨,掌风凌厉迅速。
姚望舒勘勘躲过後又是一掌,御清接连出招,她慌忙闪避,心脏提得跟云一般高。
这段时间善下只教她对空演招,还未实际对练过,此时她是既紧张又激动。就算脑袋自个明白该如何出招,面对御清她仍感到浑身不对劲,招式一个都发不出来。
御清神态轻松,过招时毫不保留,姚望舒很快便应付不来。掌心打到眼前时无力闪避,只能下意识闭眼。
御清的手y生生在姚望舒面前几寸停下,当她困惑睁眼时曲起手指往她额头上一弹。
好痛!她摀着额头往後退了几步,瞪大眼睛。
「长进啦!小师妹。」御清笑了开来,「小师妹」三个字分得极长,从她唇齿间仔细地说出来。「该叫我什麽?」
一GU炽热涌上脑袋,「师、师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清大笑一声,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害姚望舒整个脑袋晕呼呼的。御清抬头看着她,笑意在她眼中漾成一汪清泉,姚望舒的倒影在那之中,融了进去。
「恭喜你成功破雾,重见光明。」御清注视她,笑意减了几分,又柔了几分,「你是我的小师妹了,归元。」
她本来就是最小的啊。姚望舒手肘撑在御清肩上,支支吾吾,要她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最终只小声地问,「在外面还好吗?」
「担心我呀?果然还是师妹好,那两个师弟从不管我Si活。」御清噘起嘴,还有点委屈。「这次的魔族难缠,害我拖了这麽久才回来,但也没什麽妨碍,倒是嚐了许多美味,日後带你再去一次。」
这种随口把未来挂在嘴边的感受对姚望舒而言有些古怪,彷佛这些承诺正痒痒地刺在心底。
姚望舒心里一下子涌上太多情绪,还未消化过来,御清开始向外走。
「要、要去哪?」
「去……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庭院外头寒风呼啸,灌进道袍里挡都挡不住。御清在她袖口画了道和身符,身子立刻就暖了起来。
冷月、白雪与险峭山峰,御清在那之中微微一笑。
「归元,你信我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雪迷眼,此时御清不论说什麽她大概都会点头。
「那就去吧!」御清将她一扔,直接丢下万丈悬崖。
坠落感抓着她狠狠往下扯,雪花悬浮在空中静止,唯有一旁峭壁不断往上cH0U离。姚望舒心里一跳,很快冷静下来,在空中翻了个身,双手被风吹开,张开双臂看着下头森林急速b近,尖尖的树梢愈来愈大。
即将摔得粉身碎骨前一刻,御清搂住她腰,一个扭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停滞在空後缓缓落地。
「好玩吧?」御清嘻皮笑脸,姚望舒只是抓着她衣领,深深换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激烈跳动的心脏。
山脚下林地平坦茂密,山T从树梢上猛然拔升,像好几根个头巨大的石笋。
御清牵着她缓缓前行,主峰的山脚下,石壁裂了一道巨缝。钻入巨石之间,黑暗将她们完全包裹。
姚望舒想起棺材,身子本能地开始发抖。
「别怕。」御清抬手覆上她双眼,掌心离开後姚望舒便能看清周围,尽管没有任何光源,御清的笑意却清晰明显。
「知晓黑暗,方能识破黑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望舒问过抱璞,破雾明中的景象是她心中迷雾,不会被旁人所知。她却开始猜想,御清是不是知道她在破雾明中经历的一切、知道她害怕棺材。
穿过狭窄的石壁,眼前豁然开朗。
粼粼波光照得四周透亮清明,晃动的光影在平坦地面来回踩踏,地下溪水潺潺,沿着石壁往上流,在她们头顶汇聚成一片池水。姚望舒仰头眯眼,上头有光透下来,可看不穿那层深厚的水域。
「上方是辰宿转,这里受阵法影响才会出现异相。」御清站在中央抬头,眉眼中盛着清蓝的光,「很神奇吧?就像运行天地的道也有力所不及之处。」
姚望舒还未自震撼中回神,御清拉着她四处逛,带她m0m0逆流的瀑布,又从岩石的缝隙里翻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跟她分享。这个地方就像御清秘密的住所,四处都是她的痕迹。
「御清。」姚望舒yu言又止,「你……真的,好像小孩子啊。」
「说我小?你才小呢。」御清龇了龇牙,「叫师姐!」
姚望舒微微一笑,「师姐。」
师姐。同样的两个字念出来时,呼唤抱璞或惜言的发音不太一样,流畅自然,像风一般滑出口。呼唤御清的「师姐」却流连喉咙,仔细地分布在舌上,脱离牙齿时依依不舍。
此处似乎有着能让人心神平静的气场,像在辰宿转中,御清的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隔日清晨姚望舒在檐廊上醒来,厚实的白sE鹤氅像松软的棉被披在身上。院外的雪已经停了,御清坐在木造檐廊边缘,两脚在空中晃啊晃地回头看她。
「你这处屋子还挺舒适,b我那处好多了,以後我可要多来。」
御清要常来的话,她便在檐廊另一端增加一房好了。姚望舒将鹤氅拉过肩,在温暖的气息中点了点头。
善下来寻姚望舒时才知御清已回不可道,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後挺起x膛,「小师妹已经在学我的剑法了,既已开始便不可半途而废,接下来我还要继续教她。」
「行啊,你教。」御清笑笑,「在那之前,先让师姐考校考校,看看你有没有疏於锻链。」
善下警觉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去,连连後退,「我早就不用你考校了……你、你不要过来啊。」
不出一盏茶,善下被御清一脚踹下悬崖,不甘的哀号在山峰间形成回音,破风在空中溜了个圈,急急追上去接它的主人。
御清笑着回头,姚望舒却忍不住抖了抖。
「哎呀,三师弟下山了,今日换师姐来教你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御清教学的方法就是打,拿着一根树枝当剑,毫无章法地乱挥,却总是莫名其妙地能击中姚望舒,姚望舒手里的铁剑一次也没碰到御清,简直一无是处。
御清根本不管她程度如何、还有没有力气,一路打到自己满意了,才将树枝一扔,双手cHa腰,「好,今日的练T就到这吧,我也饿了,去看师姐那有什麽好吃的。」
这还不是在练剑,而是练T?姚望舒累成一滩烂泥,倒在檐廊上喘得答不上话。御清甚至笑了她两句,没心没肺地在一旁看着。
抱璞来时正见到此景,她叹了口气——御清回来了,也不知道去跟师父报备一声,就顾着拿新师妹找乐子。
抱璞耳提面命,御清终於肯乖乖跑一趟主峰。
「御清天资聪颖,但并非良师。」抱璞道,「我们生在世间,是为了修道,但她却是来T验人间。她带你练T尚有助益,之後若是要学方术,师父会为你安排的。」
接下来的日子都由御清带她练T,善下则带她练剑。
只不过御清一回来,善下便像在较劲似的,教给姚望舒的份量愈来愈重,每每练完了姚望舒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一向温柔的抱璞也没放过她,在她累得连坐都坐不起身时捧着经书在旁朗诵,念完了还要考,脑袋和身T双双过劳。
御清打从回不可道後便从未在自己的洞x度过一夜,整天待在姚望舒院里,闲了便找她练T,让姚望舒几次兴起要把她赶走的念头。
有时姚望舒被师兄姐们督促得身心透支了,御清才不再b她,还会带她去辰宿转下方,躲善下的同时躺着看上方水波粼粼直到睡着。
练T的日子持续了数个月,直到怜华突然跟着抱璞一起来,说要看看她学得如何。怜华和御清站在一起,除了衣着、蒙眼布以及些微的气质不同外,几乎分不出差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望舒紧张得快吐了,生怕剑法一歪,或着回答不出抱璞的问题,怜华就会面露失望,发觉收自己为徒是错的决定。
怜华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姚望舒不确定怜华到底看不看得到,但怜华偶尔会露出微笑,回应徒弟们的问题。怜华靠坐在檐廊的细柱上,姿态放松,也没说她表现得好不好,只是默默地待了半天。
抱璞要回主峰时将怜华抱起,怜华总是靠坐在抱璞臂弯中,纤瘦得像个布娃娃。
「归元。」怜华向她招手,待她凑到跟前时捏了捏她的脸颊。「是时候进阶了,让御清带你领略五术,决定好便来寻我。」
师父b御清更过分,完全将她当作小孩子……姚望舒有点害躁,低声答是。
「早期的五术,有山、医、命、相、卜。」御清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医术是守静的主修,与一般大夫相似,只是要学的更多。你若是想学医,守静可以直接教你,这个不错。」
御清将医术圈起,又b向後三个,「命术以人生辰为本,推算人一生命运。相术以看为主,要学如何看人、看气、看山海。卜术则是问天,以星辰、占卜算局,推论未来。命相卜三术玄之又玄,学这些也不错,只是师父不会让你学的。」
「师父为何不让我们学?」
「看见她总是蒙眼了吧?」御清道,「她能窥见天机,也因此自封双眼,你若跟她学,迟早也会变成那样,算了算了。」
「至於山术,才是最杂、最有意思的——丹、符、阵、剑等等,还有很多旁枝末节的术都是,你这阵子练T,也算在山术中。如今魔族猖獗,方士多少都会点山术,师姐主修练T、善下那小子主修剑术,而我什麽都会,所以无论你想学什麽,我都能教你。」御清眯着眼笑,「你对什麽有兴趣?先选一个修练,若是不合适,随时换别的也无妨。」
这一轮听下来,姚望舒依旧没什麽头绪,苦思良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外游历时听过一种术,可好像不在你说的这些里。」
「喔?是什麽,说我来听听。」
「我听人说那种术能御火自如,无论炼丹还是炼器,都需要会这种术的方士才行。」
御清眉头一拧,「你是说离术?不行。」
不行?姚望舒茫然地看着师姐,御清撇了撇嘴,「离术需要调度火焰,你身上有灭Hui符,若是学不好引燃符咒怎麽办?」
「灭Hui符……有那麽好引燃麽?」
「当然有。」御清直起身来,「你还不懂,法术玄妙难以预料,这符又根植在你身上,难缠得很。」
「那……我还有师兄的却火丹。」
「却火丹也只能帮你压抑肝火,可不是万能的。」御清站起身,表情严肃地低头看她,「知晓火才能C控火,你会在领悟前害Si自己的。」
御清难得露出这麽严肃的表情,她气质本就正气,此时板着一张脸,更显得疏离冷淡,开始教她猜不透了。
姚望舒轻点头,「那我不学了,还有哪些术能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学就好,师姐的话要听。」御清再度笑了,「我看你还是学符术吧,画符我可在行了。」
午後姚望舒便去了趟主峰,练T这麽久以後面对缆索她还是会犹豫,所幸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随时做好扑上去抱住缆索的准备,慢慢地还是顺利通过了。
以往只进过抱璞的屋院,这还是第一次来师父屋子。
师父院里开满了各sE花朵,四季之花相聚在一块,叫人眼花撩乱。屋内倒显得朴素雅致,有一整面拉门面对庭院,拉门打开时便能赏花。
怜华侧卧在榻上,一旁摊着几本书册,和泡了花瓣的茶杯。怜华头发总是披散而有些凌乱,蒙眼的布也没那麽整齐,看起来像临时绑上去的。
「弟子、弟子打扰到师父了吗?」
怜华弯了弯唇角,「既然是我徒弟,哪有什麽打不打扰?」
姚望舒松了口气,稍微问候师父後才表明自己已经决定要修符术。
「符术?」怜华指尖在杯缘停滞,「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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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华点了下头,接着便是一阵沉默,姚望舒正暗忖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怜华才慢慢接着道。
「於天地而言,你我皆是沧海一粟,然不见微末、不知宇宙。凡事相生相对,遵循本心方可探天问道——你确定想学符术?」
怎麽……师父好像知道?姚望舒心神晃动,於是将离术的事娓娓道来,并说御清担心自己安危,建议她学符,她考量後才选了符术。
「离师又称丹火师,学的是离术。」怜华表现依旧平淡,没有多作评论,「炼丹、器所用之火与凡火不同,有时需借以天地YyAn、有时需借星g0ng运行的时机。离术是门大学问,以阵法做基础,将阵学熟後才能钻研,同时需学日月星辰的规律,符术、丹术和炼器,多少也得沾一点。」
姚望舒脑袋有点晕,不曾想这个听起来只需掌管火的术法竟然要懂这麽多。
「你师叔於阵法有所研究,明日便让御清带你去拜会。」
姚望舒张了张嘴,「那,灭Hui符……」
「会引燃麽?」
这句话乍听有点不知所以,姚望舒愣了下,慢慢反应过来师父是在反问,她难道会做触发灭Hui符的事,自寻Si路?
姚望舒松了口气,灭Hui符在她身上多年,早已是她的一部分,她并不害怕触发符咒自燃,相较之下,要学离术的事更令她JiNg神一振。
姚望舒压抑唇角,语气里有着止不住的雀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弟子明白,多谢师尊教诲。」
姚望舒离开後怜华没有解开蒙眼布,m0出一片花瓣放在唇边,轻声道,「来一趟。」
两指一r0u,花瓣轻飘飘地飞出屋子。约莫一刻後御清便嚷嚷着踏进来。
「找我g嘛?」
怜华b了b姚望舒方才跪坐的软垫,御清一PGU坐上去。
「明日带归元去拜会青yAn,她要学离术。」
「啊?你想害Si她。」
「我相人无数,即便眼盲也不会看偏,归元是懂事的孩子。」
「那也只是孩子——」
「而我是你师父。」怜华唇齿轻轻开合,「你奉过茶,尊我为师。」
御清不再回嘴,她撇过头看向庭院里,各sE繁花杂乱无序。
「才那麽丁点大,能懂什麽事?」御清只能小声咕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望舒披着御清留在她这的鹤氅,檐廊上坐了一夜,迟迟没等到任何人回来。
木造的檐廊,离地有两个台阶。姚望舒将腿收上来,在鹤氅下缩成一团,御清的衣服上总有种类似yAn光的气味,不分日夜,总能将yAn光带到她身边。
雪线已退至上方百尺,冰雪消融後露出黝黑山T,路面少有泥土,都是坚石。无论外面天气如何,这处庭院内总是舒适宜人,她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冷。
姚望舒闭着眼,彷佛回到辰宿转中,无法感受时间流逝。
有什麽Sh热的东西贴到她脸上,用力推了推,接着是毛茸茸的触感,帮她洗了好大一把脸,四周突然变热了,有点喘不过气。
姚望舒缓缓x1气,睁开眼皮与一对巨大的绿瞳对上,惜言正趴在她身上,安静地盯着她。两边的脚跨在她两侧,腹部细而密的白毛将她紧紧包覆。
「师姐……好热。」
惜言眯起眼睛,蹭了蹭她的脸,一边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满脸毛的姚望舒连打几个喷嚏,惜言才一脸嫌弃地起身。
天光已明,风吹动槐叶,卷起无形的冷清。
姚望舒坐起身後半晌,才低声开口,「二师姐不想来麽?」
惜言坐得优雅,长长的尾巴卷在身边,眼瞳如玉,分明什麽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是,御清就是那X子,就算是师父说的话,她不想来就不会来。
姚望舒轻轻一叹,稍作洗漱後惜言便领着姚望舒往不可道的玄关走——连接不可道与太安的小长廊,便是「玄关」。每处屋院後方都有扇门通向此处,姚望舒的则设在灶房旁。
她伸手要碰门上的字,却被惜言撞了撞。一只r0U掌放到门上,巨爪挠了挠「不复」两字,一线白光亮起,在两行字中间画出一对长方形,木板滑行着凹下去,变成另一扇门。
惜言一头撞开门板,门的另端连接到一处宽敞的所在,地面铺着青灰石砖,严丝合缝,平整得能在接缝间写字。正红sE的墙面朴实高耸,花卉修剪JiNg致,其中不乏少见的花种。
抬头一看,离最近的建筑屋顶,琉璃瓦上脊兽站成一排,共有九只——b皇帝用的十一只只低一个阶层。
姚望舒一个激灵,赶到慢步的惜言身边压低声音,「师姐,我们在皇g0ng里?」
长须cH0U了cH0U,惜言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怎麽来g0ng里了?惜言真的有走对地方吗?姚望舒紧张得四处张望,生怕随时会杀出一队禁军,她可真解释不清。
惜言领她进了殿,殿中陈设庄严而大气,许多高大的屏风、烛台遮蔽视线,四周却没有半个仆役。惜言走到殿中央,昂起头发出像乌鸦似的怪叫声,屏风後头随即传来人声。
「师侄?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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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台矮几对面而放,其中一个位置坐了个青年,衣冠整齐、剑眉星目,他正面与姚望舒对视,凝望了片刻後微微弯起嘴角,角度不会过份而轻浮,也不会过少而疏离。
「还带了生面孔,请坐。」他拿起一个用布包裹的木盒,系到惜言脖子上,「四师侄回去吧,顺道替我带点心给你师父,这些都是御厨昨晚才做的,记得分一些给善下。」
惜言抖了抖耳朵,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师叔递来一只烤羊腿,大嘴一咬。
「当然有你的份,回不可道吃。」
惜言用尾巴卷了下姚望舒小腿,轻快地离去。
师叔拿羊腿时用丝绢包着,手指一点也没弄脏。他身着交领宽袖,层层叠叠,衣料是水波似的淡青,乾净秀雅。
姚望舒x1了口气,弯下腰,「弟子归元,拜见师叔。」
「要不得这些无用的礼数。」师叔稍稍拉起衣摆,正正地跪坐下来,「怜华提起过你,如今腰伤可还有碍?」
「谢谢师叔关心,多亏有师兄姐关照,如今已无碍了。」
「天命未至,必有重用,将来大有可为。」师叔倒了盏茶给她,「外人称我青yAn子,你我同门便不必如此拘谨,叫师叔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望舒垂着头答谢,应对上皆合乎礼数,光是喝口茶便蕴含了无数小心思,对姚望舒而言只是从小被养出来的习惯罢了,和御清相处时她也都是如此,只是御清看不懂,而青yAn看懂了。青yAn眉目和缓,语调沉稳,也都以长对幼的礼数回应。
一来一往,见青yAn有所回应,姚望舒稍稍放心,身躯便没那麽紧绷。
传闻大昭以道治国,不曾想居然让方士住在皇g0ng里,能担下这份特权的,想必是大有来头的道人。姚望舒思忖间才惊觉自己似乎拜入了不得了的仙门之中,蓦然紧张起来。
「怜华说,你想学离术?」青yAn看着她,「说白了,丹火师所司不过是铸器炼丹之火。他人皆是有需求才顺带钻研离术,你又为何想学?」
「弟子……」姚望舒顿了顿——究竟是为何,或许她也说不明白吧?她仍俯首回答,「弟子身上刺着一道灭Hui符,有人告诉弟子,理解了便不再恐惧。弟子不愿一生战战兢兢,请求师叔相助。」
青yAn挑起一边眉毛,眼中满是赞许。
「说起你身上的符,怜华可有替你看过?」
「师父未曾,但守静师兄、御清师姐都见过。」
青yAn点点头,「离术并非只能铸器炼丹,丹火瞬息万变,需b阵师更加彻悟、更加机敏。你若有心想学,我自然倾囊相授。」
青yAn食指敲了敲,桌面上突然亮起一个符号,化作一线金光流向地板。姚望舒隐约能辨认出来那道光在地上画出的纹路跟阵法有关,光线流入书柜下,其中一个方格便缓缓浮出来,托着几本书卷来到青yAn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阵法基础,你带回去抄写,边写边记。」青yAn又敲了敲,两人中间地板凹陷,变成一小池白沙。青yAn拎着一条长竹,在沙上写写画画,便是个能重复书写的地方。
「今日我先带你入门,回去後若有疑惑不解别去问御清,先记着便是。」
御清有这麽不可靠吗?怎麽每个人都这麽说。姚望舒困惑,却没敢开口问。
「万术同源,无论是符、阵、剑抑或天下任何的术,皆是人与天地G0u通的方式。天地接收後生出相应的法,这便是法术。」青yAn语速缓慢,时不时抬眼看姚望舒,见她眉头轻锁,但还不至於迷惘,便问,「天地如何运作?」
姚望舒思考,这些日子抱璞教给她的经书内容一一浮现。
「是道麽?」
「正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运行日月,化为三清,三清分布於世间,同时亦不存在於世间。空虚而无形,是根源,亦是终局,故此长久而不息。」
姚望舒听得有点蒙,这些日子抱璞给她看的经书里也时常提到「三清」、「道」的概念,可都只是概念,深奥模糊,看不清真面目。
青yAn微微一笑,三清的概念对刚入门的弟子而言确实不好理解,这也算是修道的一部分,但对术法而言并非当务之急,他手一挥涂掉白沙上的文字,重新书写。
「无论是何种术,其思想皆不离这三者。」长竹条挥舞着,扬起细砂,「一为相较,美之所以为美,才生出了丑恶。两者相较得其一,你应该已领略过这种法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望舒恍然大悟,「请问是破雾明吗?」
「正是。识破虚妄後才能明辨真实,这便是相较。二为相成,与前者类似,只是需消除其一,借以成就其二,此类术你亦该熟悉。」
这次姚望舒没想太久,「灭Hui符属於相成。」
还有御清的「痛痛消失术」,消除了姚望舒身上的痛,生成御清身上的痛。姚望舒想起师姐……她能替自己承担这麽大的痛苦,却没办法接受她学离术吗?
「三为同出,以一个术式延伸出两种相对的效果,此类术讲究C纵者对事物的理解,否则难以控制成效。」
姚望舒立刻想起她用以止血的保命符,「自来流便是同出,对吗?」
「喔?你对自来流知道多少?」
姚望舒捏了捏拳头,坐直身子,「自来流能使水流停滞,也能使Si水流动。弟子过往用自来流替伤口止血。」
「不错,看来你已经有点基础。」青yAn递来一根竹杆,「画出来,我看看你程度如何。」
姚望舒换了口气,小心地在白沙上画出符纹,竹杆滑过松散的沙粒,离开的瞬间周围砂池缓缓流动,避开了青yAn的字迹,其余白沙顺着外围绕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yAn盯着砂池,「画得好,这个符是谁教你的?」
「弟子曾帮助过一位方士,是那位教了我这道符。」
「他师承何处,道号为何?」
「这……弟子不知。」
「当时你在何处?」
再三的询问使姚望舒有点茫然,但想起自己与那位方士曾彼此允诺替对方保守秘密,她俯身一拜,暗示自己无法再说更多。
青yAn点点头,严肃的脸上终於出现缓和微笑,「方士讲究师承,外传符术可非小事。你放心告诉师叔,师叔定不会张扬。」
姚望舒想,那人说不定已魂归天地,可她欠了对方天大的人情,绝不能让他在Si後还要增加新的骂名。
於是她低着头,用更坚定的语气道,「弟子确实不知。」
青yAn一敲桌缘,身下地面突然陷落,化作一池流沙,她下意识想起身,却在瞬间被软沙吞没脚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是怜华的小徒弟,我万万不愿这麽对你。」青yAn道,「我再问一次,他到底在哪里?」
流沙迅速淹没小腿,姚望舒停止挣扎,抬头望向师叔,青yAn依旧端坐着,纹丝不动,眉目冷漠。
师叔跟他是什麽关系?姚望舒很快便给出答覆,「弟子确实不知。」
「师长问询,你却不肯如实以告。」青yAn语调冷淡,与方才讲学时判若两人,「隐瞒不报,居心叵测,你可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愧是活在g0ng里的人,心思缜密,出手果决……他们确实该有这麽多心思,才能思考一整个国家的事吧?姚望舒冷静地任白沙淹过腰部。
此时流沙已没至x口,姚望舒依旧不慌不忙,「弟子知错,甘愿受罚。但弟子问心无愧,绝无辜负师门。」
青yAn冷笑,「有没有辜负,可不是你说了算。」
她又想到御清,想到不可道里的师父和师兄姐们,他们一次也不曾过问她的来历,只把她当成归元、当成小师妹,细心教导。正如同怜华所说,「姚望舒」已留在过去,如今她只是个一心求道的归元。
她确实问心无愧,姚望舒心中平静,沉重的沙淹过口鼻,屏住呼x1闭上眼,任黑暗再次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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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清回到洞x,幸好不可道里没有尘土,否则过了好几个月,她这个小洞x早该布满灰尘了。
她倒在床上朝四周望一圈,灰仆仆的洞x简陋又单调。以往住在这也不觉得哪里不好,可在小师妹那待了这麽久,如今御清却开始觉得自个洞x可真丑。
不就是个屋子嘛,有阵法辅助,她想造成什麽样便造什麽样,一定能b归元那家伙的小房子舒服。
御清哼哼几声,一弹指把洞x变成屋舍,又加了许多摆设、家具。可怎麽弄都不顺眼,一下又是房梁太低、一下又是配sE丑得清奇,御清弄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弄成顺眼的模样,她暴躁地低吼一声,眼睛一闭,室内又变回原本的洞x。
这世上有这麽多方术能学,为什麽偏偏要选离术?御清闭上眼,脑中浮现小师妹背上那道笔画柔顺的灭Hui符——那到底是谁弄上去的?又是为什麽要这麽做?
御清意识到自己正开始惦记尘事,她深深换了口气,将这些杂念排出。
归元不懂也就算了,怜华怎麽也这样胡闹?害Si小师妹怎麽办?没多久她又陷入烦思中,来来回回。
她在山上晃来晃去,慢慢找回归元来之前的生活。先去找善下,藉着考校之名将他打得哀哀叫,再去找守静,烦他炖药膳排骨给自己吃。吃饱喝足了就去太安闲逛,逐渐忘了姚望舒跑去学离术的事。
日暮西山,不可道的山群被夕yAn染橘。
御清拎着王二婶炖的羊汤回不可道,犹豫半晌後依旧往山下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叔看起来温和有礼,可教阵法时也是挺严厉的,小师妹今天又是第一次见师叔,一定特别累。御清心里想着,她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师姐。
她板起脸走进归元屋内,打算冷冷地把吃食扔下就跑,却发觉屋内空无一人。
她坐在檐廊上等,槐叶在脚边随风翻滚,夜sE逐渐浓郁,却迟迟没有任何人回来。
好慢,小师妹该不会是学不起来,被师叔留下了吧?御清噘起嘴,那样倒好,没有天分乾脆就不要学了,省得她C心。
玄关连接的g0ng殿是专门给青yAn的外殿,与真正的g0ng殿群隔了一道高墙,在这里巡逻的只有众妙司的道尉,对不可道弟子都很熟悉,若是见到他们出现,也不会大惊小怪。御清大喇喇地从巡逻的道尉身边走过,顺便打了招呼。
大殿内烛火通明,御清大喊,「师叔,我来啦!」
殿内无人回应,但御清分明能感觉到师叔的气息。她稍微跺脚,地板下深埋的阵法纹路符现金光,顺着阵术的纹路搜寻,很快在一排书柜之後找到青yAn。她无视阵中的迷障,迳自翻过矮几来到对方身边。
青yAn见殿内阵法又一次对御清毫无作用,不禁叹息。这阵法守护的可是管理大昭全国方士的众妙司,御清也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要是让旁人看到,还以为他青yAn子的阵只是摆饰。
青yAn沉下气,语调沉稳,「时辰晚了,师侄有何要事?」
「我小师妹呢?怎麽还没回不可道?」
青yAn拧眉——这家伙还敢提?不知从哪弄来这麽可疑的人物,随便带进不可道,都没想过这人可能是魔族J细?怜华什麽法术都不会,要是因此受伤怎麽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先前忙着管理众妙司,再加上相信怜华的眼光,才没多过问这个新师侄。
直到今天见了姚望舒,此子心思细腻,天赋上佳,又画出那种自来流……
怜华真的了解她的新弟子?还是说,怜华真的不知道这个新弟子,会画这种自来流吗?
青yAn没有显露心中思绪,喝了一口安抚肝火与头痛的决明子茶,「没见到,也许是被魔族吃了吧?」
任何人听了这番话大抵都能察觉青yAn的不耐,可御清却听了进去,「被魔族吃了?魔族要怎麽潜入皇城?」
「不知。」青yAn抛下这句话後便不理御清,自个琢磨他的阵去。
什麽魔族有本事在皇城里吃人?那想必是她都会觉得棘手的敌人。
初见姚望舒时,对方那副惨烈的血腥模样从记忆中被唤醒。当时她看着姚望舒,只觉得又是一具屍T,心情一点也没受影响,此时却感觉心跳有些不稳。
她急忙回不可道,瞬间御风来到主峰,迳直走进怜华屋子。
「师父,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怜华正在拉门旁倚着软垫晒月光,遮眼布散落手边,跪坐在一旁奉茶的抱璞立刻用手掌遮住怜华双眼。
「何事?」怜华语调慵懒,缓缓按下抱璞的手,一双眼睛紧闭着,面对御清声音的方向。
「不好,归元被魔族吃了!」
抱璞大惊,「归元被魔族吃了?」
「静心。」怜华淡然道,「发生什麽事?」
御清冲到怜华身边,将事情始末大致说了一遍,「归元不见了,你快起卦算算她在哪、还有没有气?要是活着我得赶紧去救人。」
怜华一听「归元被魔族吃了」这话是出於青yAn之口,便明白这根本是子虚乌有之事。
「若她已亡,你又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