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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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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志永被扣押之后,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的说法,民间多有呼声,但始终缺乏有力度的声音为他呐喊。我也曾有心,想为他奔走,然而这个念头只飘过不到两秒,我知道自己是害怕惹事上身,丢了饭碗。

我们从来不谈论他,因为没有人愿意向彼此亮出这一面明镜,照出自己的丑恶与肮脏。

“说话!”林寒川像吃了火药。

我终于回过神来,手机还捏在手里,一手心的汗。“我真有事。”我很坚决,“替我向志永问好。”

“贾臣你他妈就是个孬种。”多少年了,林寒川这还是第一次开口骂我,我一股无名火往上窜:论年纪我比你大,而且我也不在体制内,司法局倒是能管管我,你他妈算老几?

“对,我就是孬种,我认怂,反正这饭我肯定是不去吃的。”我试着平静自己。

“你他妈还想不想混了?”林寒川又拿老话吓唬我。

“滚你丫的!”我脾气上来了压不住,“少他妈拿这话吓我!”

他一愣,似乎没想到我竟然敢顶撞他,沉着声音威胁我:“阳光集团那四百万你拿的爽不爽?”

他要不提我倒还能跟他道个歉,一提这事我更来火:“别的我不敢保证,视频音频证据我这都还存着一大把,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行,我们走着。”说完扔了电话。

我往椅子里一瘫,知道自己是彻底把他得罪了,这火起得莫名,其实我也没那么不敢见杭志永,只不过受不了他这口气,真他妈把自己当个人物。阳光集团的案子就是我前一阵子做的一个大案子,做完之后动了移民之心,可见这里面有多复杂,这浑水是林寒川拉我趟的,利益分割上我动了点手脚,占了他一点便宜,因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但从未挑明,今天把话说开了,就是有心要动我了。

草,大不了老子以后不当律师了!我端起茶杯,猛灌一气。

又坐了一阵,感觉浑身不舒服,喘不过气来,松了送衬衫领口,下楼转转。

佟帅好几天没出摊,今天终于来了,我一下来了兴致,去他那儿转转。

走近一瞧,发现小伙子眼角缝了几针,嘴角还有淤青,半边脸肿着,情况不妙。我说你怎么了?打架了?

他见是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大律师,有阵子没来了吧?我说你少转移话题,脸怎么了?老婆打的?

他摇头,说前几天下雨出摊,路太滑,摔的,我打趣他,说你摔跤都这么艺术,他肿着的半边脸有些涨红,不知道害羞个什么。我买了他两袋糖炒栗子,打算回律所分分,付完钱刚走出两步,他在后面喊了我一声:贾律师。

我回头看他,说怎么了?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幸福微笑,说再出两周摊,我就能给儿子凑够学费了。

“哦?”我眯着眼睛看他,由衷替他高兴,并且打包票说,“你儿子哪天去上海?我这个做叔叔的开车送他去!”

他又一次拒绝了我的好意:他爷爷送去,没事,不麻烦你了大律师!

我假怒,骂他一句不给面子,拎着两袋栗子,又转回律所,谁知刚拿卡刷开大门,迎面撞上袁城,他好像七魂丢了六魄一般,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我顺势扶住他,说老师,你怎么了?

他魂不守舍,双眼失焦,嘴里喃喃:死……死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扶进我办公室,倒了杯水给他,他就这么靠着沙发扶手,像是活死人一般,两眼空空地不知盯着哪里。

我赶紧上网,搜索头条新闻。

十分钟前刚发布的一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超过十万次,那条微博是这么写的:明星孟琪琪因不堪丑闻于红峰大厦二十八楼坠楼身亡。

这条微博下面还附加了一条转发,来自孟琪琪的微博,可能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个人,如果做错过什么,是不是就永远得不到原谅?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得到原谅?不能够重新开始?

我又一次跌坐回椅子上,心中亦有千句疑问,不知道该问谁。袁城深深地陷进沙发里,他把手指插|进发间,肩膀在无声地抖动。

我望着他,喉咙突然干渴发痒,像有无数蝼蚁爬过,阻止我表达的渴望,它们顺着我的食道爬进我的鼻腔,使我艰于呼吸,顺着我的鼻腔,又钻进我的双眼,啃噬我的耳膜,使我艰于视听,最后,它们一点点蚕食我的大脑,使我变成一个不会思考的废物。

这城市,每天都在上演荒诞戏,有兄弟反目,有爱人相杀,有人跪在权利的脚下高呼平等自由,有人徘徊在地狱的门口为人们祈求希望,每个人都是演员,每个人也都在看自己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太白老君的地雷。

这章不自觉写深了,有些看不懂的话,就忽略吧。

PS:原型什么的,不要较真。

24、危机开端 。。。

贾君打算离开石城,他将去往西安一家军工厂,做常驻军代表。

他跟爸妈都打了招呼,唯独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想,或许我们兄弟情分到了,又或许我们根本就没做过兄弟,否则为何步入而立之年,仍然无法互相理解。

就像他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反对他,正如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女人结婚。

那一晚,袁城拿酒当饮料喝,从滔滔不绝到言语含糊再到无法开口,我看着他倒在我面前的地板上,额头撞击着坚硬的地砖,轰然作响。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想,因为无论他如何作想,都毫无意义。

我叫来救护车,将他送去医院挂急诊。他微张的双眼因充血而鲜红一片,青紫的双唇无法并拢,却依旧喃喃说着什么,我倾身向前,无法分辨。

从他口袋里翻出手机,我打电话通知了他老婆,不出一刻钟,那个美丽贤惠却无比憔悴的女人踢着拖鞋形色匆匆地赶到病房,我叫她一声师母,她愣在当场,过了许久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跟老袁半年前就离婚了。”女人对我如是说。

我感到愕然。站在走廊尽头抽烟,望着窗外这城市的点点星火,突然感觉浑身瘫软,一双手再也无力托起什么,抓住什么。

这份龌龊的爱情,竟还在地狱深处,放出那么星点幽光。

回家之后,我依然无所适从,找出老毕诗选,随手翻了一页,想寻求点慰藉,不知为什么,这本呓语集最近俨然成了我的福音书。

你在风雨中奔跑

双手紧握战斧

那利刃从未砍向你的敌人

而是那嫩绿的生长

那翻飞的翅膀

还有那身边敞开的宽广

你爱这个世界

却杀死身边的一切

你明明无耻

却又那样无辜

你睁大双眼

怪这个畸形的世界

而世界

就这样消失在你眼前

我却爱你

爱你的无耻

竟能如此无辜

——毕柯诗选(第一章?无耻之徒)

老毕这骚人。我合上诗集,坐在沙发里,总觉得懂了几分,又似懂非懂。他想告诉我什么?

我拿出电话,盯着通讯录看了很久,才终于拨通了左宁的电话,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他显然有些惊讶,说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都。我说难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他说我猜你是想让我过去陪你睡觉对吗?我有些尴尬,他这么坦然,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差不多吧,你想过来吗?

他没说话。我叹气,说不想来也没事,叔叔就是有点……

他好像微微抽了口气,这都能让我听清,信号真他妈好。

我知道他不一定还相信我说的话,在经历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之后,而且很大一部分程度上讲,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抬起头,镜子里浮现出一个已入中年令人厌恶的男人:他自私,多疑,急于否定一切;他尖酸,刻薄,还时常发出下流的叹息。

我就是这个男人。

我想陆迟说的不假,在从前那些甜言蜜语从未吝啬过的日子里,我不过是一个感情骗子罢了,那时谎话张口即来,如同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寻常,而如今撕下了伪装才发现,真正想说的话,总是如此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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