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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来肉身,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想我那埋葬在不知何处的皮囊,应该已经化为一堆白骨了罢?
花梨他既是修行了千年,亦是说,我的时代,离现在也该有千年了。
◎◎◎
『这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好的花梨紫檀依旧是因为处得不是地方,被男主人决定截去树冠。
面前约两尺来高的残破木桩,还是我栖身的地方?
『阿弥陀佛。。。』心中默念,只希望天上的花梨仙人不知道,他嘱托的那个精魄,没有克尽职守。。。转眼间,上好的古木就成了这副样子。
『在这里放上双人床,不是最好?』男人一脸自信,原来,他就地取材,就将这木桩作为床腿了。
『话是这麽讲。。。只是,这年头,还有人用木头做床支架的吗?』夫人秀眉微颦,显然有些踌躇。
『这叫反璞归真麽!』男人的眼睛笑起来流光四溢,他的孩子应该也是这双一样的美目吧?
截下的树冠也被他指使著去刨成木料了,我无奈地摇头。什麽反璞归真啊,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胡乱破坏了生灵栖息之地,还回归什麽『真』?
我不是阳间的人,我也不能阻止什麽。只要梨花的残骸尚在,我依旧可以依附著它残喘,直至找到『夜白』。
◎◎◎
直到几日後,看到我如今的模样,我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这不就是一张檀木床吗?那紫檀木的残骸被工匠的巧夺天工,刻成了栩栩如生龙凤呈祥的图纹。余下三条床腿为了和粗壮的树干保持和谐,都一律都找了粗厚的木桩精心雕琢。
若不是我熟悉,乍一眼还真看不出,这床的一条腿是直入地下,根系盘绕的活木。
真是好创意!但是,我又该怎麽办?这该是夫妻的卧房吧?难道让我天天与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为伴?难道我栖身的时候,他们躺在『我』的背上恩恩爱爱?!
想到这里不由毛骨悚然。
想我无论生前死後,都是戏谑调侃别人,没有料到竟然这回栽在了一对人类夫妇的好创意上。也算得被人调侃了一把,真是亏大了!
几日之间由一个漂移的精魄成为古木的魂,再由古木变成了。。。一张床。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地转换,是不是老天在捉弄我?!
床,床,床!生老病死,凡人的依托。
如今,我却变成了背负人的床。。。。。。唉,往後这路该怎麽走啊?
第四章──夜白
眼见那盈盈弱弱的身躯像发糕一样一天大似一天了。
我应该不用穷紧张,可是每每这副『娇躯』倒在我现在的身上,著实的分量感,还是让我汗颜。
不是应该有恩爱的夫妻麽?不是应该天天缠绵悱恻,旖旎梦幻麽?为什麽直到屋子盖完,家具摆设完全齐备的时候,这里唯独少了那男主人呢?
我承认,自己是无聊至极,有了歹念。圣贤书上不都说『饱暖思淫欲』麽。何况我已经不知无欲无求地在那里徘徊了多久,却是好久没有体味人间的种种妙事了。就这等漂移不定,没有踏实感的身躯,要自己品味极乐却是难事。偷窥总是可以的。我不是君子,我承认。
可是,上天偏偏不遂我愿,那个面目英俊的男主人从此仿佛消失一般,再也看不见踪影。那个夫人却像早有预料一般,只是默默地,安逸地养护著日益变大的肚子。没有怨言,也没有任何不满。
这户人家,有些奇怪。
『呼。』夫人躺在床上,像平日一样。斜靠在软垫上看著书。微暗的灯光照在她现在有些微微发福的脸上。这家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了。佣人,婆子,管家,都没有少,夫人享受的确实是一个夫人的待遇,只是那个年轻的老爷不在。
时间就那麽流逝。
这个时代的人,与我们那时计算时日完全不同。是靠一种叫『锺』的东西来判断一天作息的。十二个鬼画符一样的文字,代表一天二十四个间隔时间段落。
天长日久,我也渐渐适应那些新年代的东西。有了兴致,甚至会脱出木身,飘到东,飘到西,研究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从人们的对话中慢慢摸索那些各式各样的新事物用途,现在竟成为我目前的唯一乐趣了。
『嘟。。。。。。』床头柜,对,那东西确实叫床头柜,那柜上奇奇怪怪的硬壳玩意儿又是个神物。
『喂?』夫人每次揭起一侧的怪异杵子,一耳紧贴一端,嘴靠著另一端,就能够和某个人进行对话。这是什麽人造出的神物,若是我有实体,不知能不能和梨花讲上两句啊?
『嗯,好。』她,应该是在和这房子的男主人回话吧?看她脸上落寞的神情就知道。我不由好奇,飘移过去,脸贴著那传出细微声响的一端。
『那麽,明天,开车来接你。』
『嗯。』依旧是没有表情的女人,盼不到丈夫的麻木表情。难道我落在这张床的身上,要天天对著这个静默的怨妇吗?
『还不如天天被那阴间的婆子唠叨呢!』一瞬间,我对自己说道。
『咦?』女主人左顾右盼。
『怎麽?』那端的人问道。
『没什麽,临产前,精神有些紧张。』她笑得惨白。
『乖,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接你。』
『拜拜。』女子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自顾自摸著脸:『果然有些幻听了,怎麽会有其他人的声音呢。』
我心下一阵紧张,不会吧?常听阴间的人说道,什麽人占了鬼会有阴气袭扰,而鬼近了人,同样也会占上阳间的气息。两个处於不同空间的人要有所接触也是有可能的。譬如,通灵的人。
我左闻右嗅,也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什麽阳间的媒质,让那女子会听到我的声音啊?看来,孕妇较为敏感多疑,确实不假。
『宝宝,明天,我就要去医院咯,到时,爸爸妈妈,都会等著你的降临。』无数次夜晚,这位母亲都满眼柔情地抚摸著肚子喃喃自语。我也是看得麻痹,索性再爬到床架中,收缩身体。。。。。。歇息。
『呃。。。。。。宝宝,不要踢我啊!』她还在笑著,真是好不满足。
『。。。。。。呜。』一声闷哼。我没有在意。
『啊!宝宝。。。。。。你。。。你该不会。。。。。。已经要。。。。。。出来吧。。。。。。』人间自有人间道,我捂紧耳朵,等著她独特的交流声音终结。
『啊!。。。。。。吸气。。。呼气。。。宝宝。。。不会。。。吧。。。。』声音越来越古怪。我真的忍受不了了。
『。。。。。。』这是什麽情形?大张双腿的女人,全身战栗著。喘著粗气。脸上煞白,豆大的汗水滑过她痛苦万分的面颊。
『宝宝。。。等等。。。哈。。。哈。。。』女人一手紧抓著床单绞著,一手费力地够著刚才通话的用具。她的双腿间,隐隐有粘稠的液体溢了出来。看得我心惊肉跳。这。。。。。。好歹我也是个黄花大闺男,竟然看见这麽刺激人的一幕,实在有些。。。。。。骇人!
迅速摁下几个凸出的键,她抓电话已经力不从心:
『喂?找冯总。。。。。。』
『。。。。。。』一片嘟嘟声。她有些茫然。
奋力喊著:『金姨!快来啊!』
几乎是嘶吼的声音,我惊讶这突发的能力,这,就是妇女深藏不露的无限潜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