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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们大声欢呼,押着俘虏往军营而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唐毅兴高采烈,却没有注意到人群当中,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尤其是当他拿到了令牌的时候,对方眼睛都红,呼哧呼哧的,好似受伤的野兽。
“少爷,少爷,咱们该怎么办?”小书童战战兢兢问道:“要不要把令牌要回来?”
“要你个大头鬼!”年轻公子狠狠一跺脚,说道:“走,先回客栈!”
一路从码头赶到了太仓最大的悦来客栈,年轻公子包下了一座跨院,刚走进来,阵阵香风飘出,一个个身着薄纱,淡妆浓抹的女子嬉笑着迎了上来。
“呦,是公子爷回来了,奴家早就盼着您呢!”
“是啊是啊,出去玩都不带着奴家,人家这心里头可难受哩。”
一个个争相谄媚,声音甜的发腻,若是平时,和佳人们打情骂笑,该是多快乐的事情,可是今天不成!
他狠狠一甩袖子,名叫小桃花的女子差点摔倒。
“带着你们干什么?看本公子丢人是吧?都给我滚一边去!”
骂骂咧咧,年轻公子回到了房间,小书童立刻把门关上,女人们都吓傻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哪来的火气?有些人轻蔑地看着小桃花,心中暗笑:“该,谁让你没事献殷勤,拍到马蹄子上了,活该!”
没一会儿,屋子里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不用问满屋子的瓷器都遭殃了,女人们吓得连忙跑回房间,生怕被波及到。
差不多半个时辰,能摔的都成了碎片,就连小书童脑门都被碎瓷片砸出了血,也不敢包扎,只能浑身颤抖地站着,小脸煞白煞白的。
年轻公子也发泄够了,坐在太师椅上,低头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弄得小书童毛毛的,不知道自家公子发什么疯!
“铭烟,知道不,这一屋子的家具都是唐毅手下弄出来的畅销江南,就连咱们府上都买了不少。”突然,话锋一转,年轻公子问道:“你说,你家公子是不是比不上唐毅?”
“不不不!”书童铭烟别的不好回答,这句可不敢不说。
“少爷出身高贵,是在九天之上,唐毅算什么,祖父不过是县丞,父亲也才是巡检,芝麻绿豆大的官职,不值一提。”
年轻公子点点头,可是突然又瞪圆了眼睛。
“就是这么个小人物,他竟然收了江南第一大家琉莹做弟子!他竟然拜了唐荆川为师!他竟然几个月时间,就弄出了一条运河,那些商人都争着捧他的臭脚!比我徐邦阳混得更风生水起,那我算什么?”年轻公子疯狂地咆哮着。
俗话说愤怒出诗人,孤独出哲人,热闹出达人,嫉妒出浑人!徐邦阳就是嫉妒过分了,可他还不算浑人,知道轻重,那块令牌是他偷出来的,本以为一亮出来,唐毅就会害怕退缩。
可是唐毅非但不怕,还下死手,如今令牌落到唐毅手上,徐邦阳越想越是害怕,从骨子里涌出一股寒意。如果唐毅拿着令牌做文章,堂堂魏国公府不见得如何,他徐公子可要遭殃了。
“公子,公子!”铭烟低声呼唤着。
徐邦阳猛地一拍扶手,颓然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去会会唐神童吧!”
第122章神级陷害
到了军营,唐毅直接讨了两间独立营房,周围十丈都不许有房屋树木,然后煞有介事,转了好几圈,又把田三叫了过来。
“小相公,有什么吩咐?”
“找五十个弟兄,把营房给我保护起来,把眼睛瞪大点,一只鸟都别放进来!”
唐毅说得严重,田三急忙点头,又问道:“那俘虏那边用不用多派些人手,可别让他们跑了?”
“不用!”唐毅断然说道:“给我看着点就成,要真是有人来,不管是救人,还是杀人,一律放行,就当没看到。”
这是多奇葩的命令!田三怎么也理解不了唐毅的脑袋想的什么。但是他比较听话,立刻按照唐毅的吩咐去办。眼看到了傍晚,为了犒劳大家,一口气送来了三十口猪,杀猪拔毛,架上大铁锅,加足了香料,没多大一会儿,肉香飘满军营。大家伙一边说着白天多么英勇,一边满嘴流油地吃肉,别提多舒服了。
卢镗没有去码头,也不屑去,可是吃肉落不下他,一连啃了两个肘子,打着饱嗝,跑到了唐毅的屋子,用满是油水的大手拍着他的肩头。
“听明白了,出力的活儿我干,受苦的活儿我也干,可是不管你们怎么斗,都不许影响我练兵,不许坏了抗倭大业!”
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人就是不一样,敏锐发现了事情不单纯,特意跑了警告唐毅。
“卢将军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对新军只会有好处,绝不会有任何的威胁。”
“那就好!”
卢镗匆匆离开,暗中加派了不少人手,把军营弄得金汤固若,鸟都飞不进来。唐秀才和手下弟兄喝了几杯,就告辞回到了营房,爷俩对面而坐。唐秀才蛮有情调的,弄了四个小菜,烫了一壶酒。
“呵呵,咱们边吃边谈。”说着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往常都是唐秀才心事重重,唐毅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这回倒好,轮到唐秀才云淡风轻,唐毅皱眉苦脸。
“爹,您知不知道,咱们得罪了魏国公?”
“得罪就得罪呗,又能如何?”谨小慎微的唐秀才不见了,竟然变得混不吝起来,让人不敢认识了。
唐毅算是明白了,老实人变坏比坏人还可怕!
“爹,您就不怕他们报复?”
唐秀才稍微一愣,随即笑着把筷子放在一边。望着儿子,笑得格外灿烂。
“一点都不怕,要问底气从何而来,就从这两千新军而来。”唐秀才斩钉截铁说道:“对朝廷来说,东南财赋重地,万万不容有失,什么事情都要给抗倭让道。别说徐家不占着理,就算他们有理,朝廷也不会向着他们!至于歪门邪道,他们做得越多,只会倒霉越快,爹说的对不对?”
唐毅彻底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老爹吗,分析的何其有道理。唐毅为什么当看到令牌,不但不害怕,还敢下狠手,关口就在这里。倭寇是朝廷心腹大患,盐铁塘担负着运输物资的使命,谁来闹事都是破坏抗倭大局。漕帮是泥腿子,或许不在乎,可堂堂魏国公也不知道轻重,稀里糊涂掺和进来,还和漕帮有勾结,朝廷的恶感不用想也知道。
到时候不用唐毅动手,那些闲的蛋疼的言官就会向疯狗一样扑上去,什么结交匪类、图谋不轨、勾结倭寇、阴谋造反……有多少帽子可以扣,千万不要低估这些人的没事找事的能力。
其实从本心讲,唐毅不想和徐家闹翻,可是当漕帮冒出来的时候,唐毅就清楚,他推动的全新贸易模式,还是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盐铁塘采用的是类似股份制会员制的模式,吸纳更多人进来,码头的工人也是专业化,效率化,用激励代替惩罚,和漕帮的模式格格不入,矛盾是早晚的。偏偏漕帮手眼通天,都能搬来徐家当靠山。这次是轻敌露出了马脚,要是他们重整旗鼓,制定更周密的计划,倒霉的就是唐毅了。
为了以后不吃亏,唐毅果断决定,就拿魏国公下手,来个杀鸡……额不,是杀猴骇鸡,震慑宵小!
“爹,我怎么发现你变聪明了?”
“那是,要是再不涨点本事,还不让你小子给吃死了!来,给你爹倒酒!”
……
唐家父子大吃二喝,徐公子可倒了霉,他好胜心强,气性大,一整晚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眨,他恨意滔天,可偏偏又不得不低头,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令牌弄回来。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带着书童铭烟,还备了几样礼品,打听到了唐家的院子,轻轻叩门,出来一个老头。
徐邦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管家,在下要拜见唐神童,这是我的名帖!”
老头扫了一眼,接了过来,淡淡说道:“等着吧!”
一转身,咣当,大门又关上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把主仆两个关在外面。渐渐的日头升起,散发出炽热的温度,院门外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全都落在了徐邦阳的身上。七八月份的天气,太阳最是恶毒,偏偏徐邦阳又穿着讲究,白纱中单,青色的深衣,就好像烤鸭的笼子,没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后背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