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醒,到了。”大巴车的女服务员用手使劲推着我,大声喊着。我顿时醒了过来,正想质问刚才是那个屑小鼠辈暗算于我,一道清晨的阳光立马透过车窗的玻璃往我眼睛里钻,温和的光芒仿佛是在提醒我,刚才只是南柯一梦。我自嘲地笑了笑,玻ё叛劬醋沤值郎鲜煜び帜吧娜巳海底攀煜び帜吧募蚁缁埃蝗挥幸恢纸缜榍拥母芯酢J堑模矣行┘ざ郧盎乩次匏娇牟豢模蛭饫锩挥形移惹邢胍降那兹耍∠衷诓煌耍业陌职终谝皆豪锏茸潘谋Ρ磁タ此∷欢挥邢氲剑郎裨谒肀咔崞屏思溉Γ惚灰徽蠓绱瞪⒘恕9钠鹫庹蠓绲牧α坷醋杂谒哪盖祝钠拮樱娜龊⒆樱醋杂谒茄鱿嗔男模?br />
“你为什么这么傻?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呢?几十岁的人了,过得好不好都是半辈子了,人说好死不好赖活,妈现在也不指望你能光宗耀祖,让我享清福,只求你好好活下去,让我这把老骨头清清静静地闭了眼,你想怎么折腾都由你!”我一路火烧火燎地赶到医院却临阵怯场,僵立在病房的门口不敢进去,任由奶奶的哭诉声从病房里传出来。“姐姐!你回来了!”紫芩打开病房的门不知道要干什么,却意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不孝女。我避无可避,缓缓地走进病房。爸爸连忙把头别到一边,望着窗外的天空,不敢看我。奶奶第一次见到我回来没有劝我叫“爸爸”,而是用漠然的眼神望了我一眼,那眼神有绝望、有愤怒、有无奈。“爸爸。”我怯怯叫了一声。爸爸迅速回过头,半是惊愕半欣喜地望着我,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紫芩走到病床边,轻轻推着他:“爸爸,姐姐叫你呢。”“哎。”爸爸发音不清地应了一声。两张轮廓相似的笑脸终于在他们认识了二十三年后,第一次映在了彼此的眼瞳里。只是由于还没习惯怎么和对方沟通,他们很快又陷入了沉默,但窗外的天空很蓝,很蓝……
忙完妹妹的婚礼才没几天,爸爸就催我回深圳。他说,下次带凌康一起回来,随你爱住多久。我可以原谅爸爸,或许他从未做错过什么,错的只是江湖的游戏规则太过残酷而已。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江湖上的恩怨情仇,爸爸你怎么就忍心又把我推到尖浪上!
熟悉的江湖,熟悉的凌家堡,陌生的只有我在江湖的身份。我会是谁的谁,谁是我的谁?这个问题你还是嚼烂了吞到肚子里慢慢琢磨吧,汪女侠!这么有空,还是想想怎么化解少林弃徒王子翰少侠和凌家堡的“血海深仇”吧!
我摒除杂念,气运丹田,将内力运到右手食指,对准方位按响了凌家堡的门铃。音乐还没停,大门就打开了,张妈殷勤的笑脸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对张妈淡淡一笑,上唇的弧度才弯上去两秒钟,就被一个清脆的笑声硬生生拉了下来,与角度相反的下唇合成一个圆形,凑成一副惊愕表情缓缓走进客厅。聂致远得意洋洋、示威的眼神第一时间杀进了我的眼睛里。我无力反击,因为我的眼睛已经定格在那个笑声的主人身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个陪没有结婚的父母逛商场的小男孩,聂致远与前女友丛瑞的私生子!
这年头,‘我是流氓我怕谁’已经落伍了!换成‘我有私生子我怕谁’说不定还能再流行一两年!以驸马身份成功挤身上流社会的聂致远,难道是在熟读了诸如《如何做一个成功的上流人士》之类的杂志文摘后,一时头脑发热,竟冒着被公主炒鱿鱼的风险,迫不急待地亮出有私生子这张王牌,以显示自己向上流社会看齐的决心?赶时髦还真是不落人后啊!问题是公主虽然是庶出,但依然捧得起你,就踩得倒你!难道你聂致远还是个不倒翁?!我满心不解,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凌少堡主,凌少堡主回应给我的是一个昙花一现的浅笑,而且0。1毫秒不到就已经溶化在他忧郁的眼神里。
“家里头有三十年没听见过小孩子的声音了!”凌伯伯干咳了两声,“嗯……,芷璇你回来啦。嗯……,这个孩子是致远和思琪领养的,叫丛阳。丛阳,叫舅妈。”那个叫丛阳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皮球玩得不亦乐乎,对凌伯伯的叫唤不理不睬。“让你叫舅妈,听到没有?”聂致远把儿子揪到身边,气极败坏地对他吼着。凌思琪柳眉一挑,把孩子从聂致远手里抢了过去:“这么凶干什么,别吓坏了孩子!”他有被吓到吗?我坐到凌康身边,心里在冷笑,聂致远的儿子耶,那会这么逊!“叫舅妈。”凌思琪训完丈夫也开始朝“儿子”展开攻势,一手抚摸着他的头,朝我呶呶嘴,只是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舅妈。”丛阳在爸爸“妈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双重攻势下,终于开了金口。我淡淡应了一声,看在凌康的面子上,看在他长得和聂致远一点都不像的份儿上。当然,也有可能是败在凌思琪满得溢出来的母爱里。坦白说,今天的凌思琪是我认识她以来,觉得她最美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天,眼睛里射出来的光彩绚丽夺目,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母亲的味道,让我跌碎了好几回眼镜!排除她被聂致远催眠和大脑神经短路这两个原因,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的时间,我装作闲来无事和张妈八卦了一回,才知道凌思琪小时候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过,不知道为什么,哪里也没出问题,就是子宫被什么什么挤得什么什么的(有学朮名词,太长了张妈没记住),总之不能生育。难怪她屈尊降贵,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路边一抓一大把的海龟(海归)!难道这也是报应?凌伯伯种下的因啊!汪女侠,幸好你出来闯荡江湖,不曾做过什么违背侠义的坏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请原谅,让我迷信一回)!江湖虽然是个三不管地带,但是跳出五常之外的神仙还是有这个本事管你一管的,如果你做得太过的话。只是江湖上的各路人马、绿林好汉们会立马反弹,跟上天抗议,犹以重量级人物—盟主(也可以称为枭雄,因为英雄一般人都太好,爬不到那个位置就挂了)声音最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第十八章 俯仰之间
但是,枭雄又如何!
意外面前,人人平等。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凌家的男女老少都已经坐在手朮室外的座位上,各怀心思等待着。“凌伯伯是哪里不舒服?”我气喘吁吁挨着凌康坐了下来。“你也知道,爸爸这段时间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最近偏头痛又时常发作。今天早上司机请假,他自己开车去公司上班,在拐弯的时候没注意看红灯,结果……结果被撞了!”我大吃一惊:“严不严重?”凌康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你别急,医生已经在抢救了。”我看着脸色苍白的凌康自己担心得要命却还在安慰我,心里很温暖,如果子翰没在,我一定已经依偎在他的怀里。“妈妈,我饿了。”六岁的丛阳不用像大人一样诸多顾忌,肆无忌惮地趴到凌思琪的大腿上。“丛阳乖,”凌思琪温和地哄完“儿子”,立刻极不情愿地转过头和丈夫说话,脸色瞬间由晴转阴:“致远,你去买点吃的过来,大家从早上等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聂致远撇着嘴把眼镜取下来,轻轻地甩甩头才站了起来。“我去吧。”子翰迅速站了起来,不一会儿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想,他一定是不想看到我和凌康两个人的手扣得紧紧的。聂致远见子翰帮他代劳了,像失去重心一样又跌坐回位置上。“爸爸,我好饿啊。”丛阳见凌思琪闭目养神,又开始缠着聂致远嚷嚷。聂致远不耐烦地用手甩开趴在大腿上的儿子,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看一下。丛阳双眼顿时蓄满泪水,360°转了一圈以后,选中我为下一个骚扰对象,可怜兮兮地走了过来:“姐姐,你陪我玩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舅妈!”聂致远突然发飚,把大家吓了一跳。“聂致远,你心里有火冲我发,不要拿小孩子出气!”凌思琪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声音也不比聂致远小。“爸爸还在手朮室里,你们不能小声一点吗,有什么事情等爸爸出来以后再说!”凌康很少发火,但一发起来却很有威慑力,聂致远和凌思琪各自盯了对方一眼,坐回位置上不再争辩。丛阳显然还不懂得城门失火,池鱼要闭嘴游远一点,免得被殃及的道理,依旧粘着凌思琪撒娇哭诉。凌思琪前一刻还烧得正旺的熊熊怒火在“儿子”面前竟自动熄灭,伸出双手把丛阳抱到大腿上坐着,耐着性子哄着他,声音调得低低的、柔柔的,只是眼中泪光闪烁,显得楚楚可怜。
何苦生在凌家堡啊!
我不禁为凌思琪感叹,虽然凌家堡富甲四方,身为城堡里的公主好不威风,但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一颗为世俗所累被压抑得畸形的心,因为圣洁的生命只源自于父亲凌堡主一颗抵不住花花世界诱惑的心。在白天,公主一般的生活或许能让她暂时遗忘自己的生命是父母各取所需后的副产品。但在夜晚,那颗非婚生子女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启动播放功能,在脑海里放映一些尴尬的画面,张妈递过来的异样眼光,公司里新老职员扎成堆窃窃私语后的表情,妹妹嗤之以鼻的神态,足以让这个高傲却又自卑的公主陷入无底的深渊!上天却还嫌她往下跌得不够快,又丢了一块巨石压到她身上,不能生育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缺陷。如果不是凌家堡公主的身份为她铺开了一条庄康大道,恐怕凌思琪的前景堪忧。攀龙附凤的聂致远,见缝就挤,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让丛阳转正的机会,竟然想出“收养”自己亲生儿子这么的好办法,智商真不是盖的!他似乎很有把握我不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尽管我的确没有这个打算。倒不是因为我下定决心为这个卑劣小人信守自己的承诺,而是实在没有打别人小报告的好习惯。再说,思琪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孩子来填补她的缺陷,而这个孩子又是聂致远亲生的,领养丛阳这个折中的办法堪称完美,我又何必多生事端呢?只是可以名正言顺做丛阳爸爸的聂致远,对这个前“不贞”女友所生的儿子冷淡得出奇,甚至还赶不上“妈妈”凌思琪的十分之一。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假装和凌思琪怄气,逼心存愧疚的妻子作出补偿,看涨的股票、升值的基金、碧桂园的豪宅、SE凌氏电子的股权,应该都还合他的胃口。
“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手朮室的门一打开,凌康第一个冲了上去。医生取下口罩,露出一张十分有个性的脸:“病人现在大量出血,需要输血。”“我是病人的儿子,抽我的吧。”“康儿,你的身体……”凌妈妈连忙拉住凌康。“妈妈,我没关系的。”医生分出一只眼睛盯着我,眉头微微一拧对凌康说道:“好,你跟护士去验血。”凌康点点头,带着宽慰的眼神朝我笑了笑才随护士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凌康和医生又一前一后同时回来。“凌先生的血型和病人的不符,请问在场还有那一位是O型血?”医生扶着凌康坐到位置上,带着询问的眼神环顾四周。“要不,在场的人都去验一下吧,看谁的合适就用谁的。”凌妈妈的神情有些古怪。大家默认了凌妈妈的建议,除了丛阳都跟着护士去验血,只剩下凌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丛阳呢?”我验完血回到手朮室外,发现原先坐在位置上吃零食的丛阳不知所踪。凌康还在发呆,对我的提问置若罔闻。我坐到座位上,来不及再问凌康一次,就开始想着刚才那个医生—刘江淮。想不到他居然浪子回头金不换,摇身一变从打得别人进医院的流氓,到医治被流氓打得进医院的医生!除了如来佛祖和上帝,谁还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让他完成脱胎换骨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何苗苗!“凌康,我走开一下。”我没等凌康反应过来,脚不沾地就往四楼住院部跑。苗苗,真对不起,我来看你了,希望等一下你用毛衣针打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疼。
“苗苗的病情怎么样?”“骨髓移植的手朮很成功,但后来出现了排斥现象,所以情况不是很乐观。”“流氓,你这一生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生出来的时候哭了两声,第二件就是爱苗苗。”“那你呢?你这一生做了多少事?除了爱你那个未来的大嫂?”走廊上,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热心地为对方28年的曲折人生路作小结报告,精辟凌厉的几句话像绝世高手的手指一样,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对方的死穴。看来,尽管他们经过多年潜心苦练,跟对方过招却依然像东邪西毒单挑一样,总分不出个大哥小弟来。不管是当年在家乡后山比试拳脚内力,还是今日在医院走廊唇枪舌剑。悄然走在王少侠和刘少侠身后的我,发出了一声叹息,不是因为他们总打不出个天下第一的王重阳,而为了何苗苗生死未卜的明天,为了王少侠和刘少侠的一片痴心付流水。听到叹息声,刘少侠回头一譬,见是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播报员,第一个反应就是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我(潜台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王少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伸出经过严格训练的“黄金手臂”,硬生生把刘少侠180°扳回原方向:“你敢动我女人一根汗毛,老子让你死得很难看!”刘少侠正想奋力反击,一个柔柔弱弱的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刘医生,401病房的病人出现休克现象,好像……好像……”刘江淮没等护士说完,早已冲进了苗苗的病房,我和子翰紧随其后。
“我应该感激上苍,让我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再见到你们,子翰,我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男人﹔江淮,曾经刻骨铭心爱过我的男人﹔老汪(何苗苗的丈夫),我永远刻骨铭心爱着和永远刻骨铭心爱我的男人,还有我的儿子!”何苗苗说这段话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心跳显示器,上下振动的迅速已经在逐渐变慢。老汪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苗苗,你不要说话,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不,我知道我再闭上眼睛就睁不开了,小汪,你过来。”“妈妈。”小汪两只眼睛已哭得红肿。“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妈妈……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不能再给你穿校服,陪你上学,做你爱吃的西红柿炒蛋了。不过,爸爸将来要是再找一个阿姨来代替妈妈照顾你,你可不要不高兴哦,不然妈妈在远方会过得很不开心的。”苗苗见儿子用力点着头,欣慰一笑,又拉着张阿姨的手低声交代着什么。我和子翰默默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各自神伤。“走,上楼顶。”刘江淮跟了出来,按住我和子翰的肩膀,把我们往楼梯的方向推。我和子翰都没敢出声,像被押赴刑场一样被刘医生押到楼顶,都打算虐待自己的耳朵听他在楼顶大吼大叫、大哭大笑,只要他不往下跳,什么都好说。
“知道吗?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她叫何苗苗。在我眼里,苗苗就是仙子的化身,我从不敢想我这个街边的小混混,大流氓能够得到她的爱,只要能在她上学、放学的时候偷偷看着她、保护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被子翰PK,我为她出头,知道她报考南京大学,我就偷偷报考南京中国药科大学,跟过去继续当小混混。她嫁过来深圳,我就来深圳做大流氓,直到她进了医院,我的身份又变成了刘医生。如果她不死,大概这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她的阴影下,现在终于解脱了!”刘江淮背对着我们,双手放在护栏上俯看着医院的风景。我站在一边不敢搭腔,冷汗直冒。子翰故作镇静,伸出“黄金手臂”死死地按住刘江淮的肩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