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1 / 2)

>绪,也含有欣赏的成份;表面是文静的,平和的,内心却是虔诚炽热的;它是把爱和恨调和起来,轻轻地抹在心尖,使人有一种欲爱不能,欲恨不忍的凄凉,有一种自我折磨的况味;这种况味不时地从心头泛起,浸漫了全身,散发着一种无尽的淡淡的忧伤,淡淡的苦涩。一个识字不多的人,竟能把这一点看破,真正是够聪明的。

于是叶柳说:“宝珠啊,依我看,你还是没有多念过书,若是多读几天书,你比谁都聪明,比谁都能干。”

宝珠说:“董事长夸奖我了。我就是觉得,让别人快乐自己也就快乐。让别人高兴自己也就高兴。”

宝珠是个一夸奖就来劲,给一点阳光,就想灿烂的人。嘴上谦虚,行为上早已处於迫不及待的边缘了:“不瞒董事长,上学前,我就会背三字经。老师让我背课文,我默念三遍,就能倒背如流。高年级同学念那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州’我听一遍,就能记住。后来,后来和同学打了一架——唉,又说出来了——老师就把我撵出来了。以后,就再没有上学。”

“听丁然说,你上课的时候,常点火烧前桌女生的小辫?”

“不是常烧,不是常烧,就两次。我知道欺人不能太甚。可烧了她,她也不生气。烧第二次时她妈妈知道了,要找我算帐,我很害怕。谁知她妈妈见到我时却说:‘做大哥哥的还能欺负小妹妹?从今天起,我就把她交给你了。看你这做大哥的保护不保护她!’说得我心里愧愧的,热热的,从此以后就再没有欺负过她,还时时护着她哩——我其实也是个好人哪。”

叶柳笑着问:“这小姑娘现在在哪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被撵出教室后,就再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打听过。我想,她若长到你这年龄时,也一定像你似的和气、善良。你想,烧她小辫都不生气嘛。还笑嘻嘻地喊我大哥。”

“你也真是欺人太甚了!”叶柳笑着打趣道。

“愚顽,愚顽,愚顽不读文章!”宝珠羞怯地笑着,一抬头,见一个醉鬼一样的人走进来,满嘴的酒气。熏的人站都站不住。走进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悠然自得地坐下吸烟。火红的烟灰弹到地毯上,把地毯烧出个不小的洞。宝珠觉得这人太可恶,说:“咳,你怎么能这样?”

宝珠赶忙就用脚去灭那烟灰,却被那人用力踢开。宝珠突然发现,叶董事长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煞白,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站起来要走出去时,却被那人拉住:“唉唉,你怎么走了?我没钱了,借点钱。”

“我没钱。凭什么借你?”叶柳甩开拉着她的那只手。

“你没钱?纳税大户,全市十大民营企业之一,报纸都登了!你能没钱?骗谁!”

“你走不走?我可喊人啦!”

“喊人?喊谁?这儿不是站着个人吗?”他指着宝珠问:“你是什么人?敢坐到这儿不走?”

宝珠站起来:“我是新招聘来的员工。董事长找我有事。”

那人把宝珠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董事长找你?噢,这张国字脸倒是好看,会不会变成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叶柳挡上来道:“请你放尊重点!”

来人反唇相机道:“让我放尊重点!我倒要问问你,这一男一女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干什么?拍拖?谈情说爱?”

叶柳气愤的骂道:“你不要这么不要脸。我就是谈情说爱,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我要拍拖,你也没有权力来管。你给我滚出去!”

来人咆哮着,指着宝珠道:“我没权力管?谁有权力管?你吗?你是谁?情人?嫖客?哈哈,一个小白脸,吃软饭的吧?你给我滚!”

在来人的指责下,宝珠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宝珠退一步的原因,是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敢这么放肆!为什么敢这样恶语伤人?

叶柳用力把那人从宝珠面前推开:“我劝你放尊重点。咱们俩的事,请不要伤及别人。”叶柳告诉宝珠,那人是他的前夫,早已脱离关系。

宝珠识趣地走出来。宝珠想,既是前夫,有些纠葛也难免。但识趣走出来的宝珠,又觉得不放心,站在门外听了听。似乎争吵得很激烈。宝珠急忙跑下楼去找丁然,找遍了办公楼的上上下下,却不见丁然。宝珠又跑上楼去,听见叶董事长像被什么堵上口,断断续续地在喊救命啊救命。宝珠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但那呼救声越来越弱,宝珠实在放心不下,用力撞开反锁着的门,见那人扯着董事长的头发,堵着董事长的口,把董事长死死地压在沙发上。宝珠看到董事长的衣服已被扯破,露出大片白白皙的皮肤。宝珠见状,大喊一声:“住手!”

那人身子压着叶柳,手掐着叶柳的脖子,威吓宝珠:“她是我老婆!你不走开,小心你的狗命!”

宝珠大怒,冲向前去,一把就将那人从叶柳的身上掀起,摔倒在门后,半天没有爬起来。宝珠见董事长嘴角流着一道鲜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衣服已被抓扯的烂不遮体,急忙把一条毛巾被盖在董事长的身上,当心地问道:“董事长!你,你没事吧……”

叶柳哽咽着坐起来,一下抱住宝珠,放声地哭了起来:“宝珠!”

“大姐,你别怕!有我呢。”

宝珠见那人跌跌撞撞地又爬起来,满脸是血,却怒气不消。宝珠丢开叶柳,抓住他的领口,摇晃了几下,几乎把他摇得散了架。宝珠厉声喝道:“你滚不滚?!”

“好,我滚,我滚。我,我劝你少管闲事。免的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柳的前夫摇摇晃晃地走了,丁然也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见如此情形,母女俩抱头就痛哭起来。丁然要去追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叶柳拦住了她。丁然帮母亲整好衣服,擦着泪,问宝珠伤着什么地方了没有。

宝珠说:“没有。我是谁?一顿三碗干饭,他能伤着我?就是把董事长伤得不轻。我是开始不知道情况。”

宝珠见丁然脸上泪花点点,心里也很难过,说:“我出去找你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找到你,跑上来就晚了,唉!”宝珠不无悔恨地怨恨自己。

“谢谢大哥。”丁然说。

宝珠说:“这不欺人太甚了吗?你好好照顾你妈。”说完,大步流星地跑下楼去。丁然喊住了宝珠。

楼下有几个员工正悄悄议论着什么,见宝珠走下来,都夸宝珠做得对。说我们看着董事长受欺受辱,简直无能为力。有你就好啦。

一个说:“这种人就欠揍。”另一个道:“已经脱离关系了,还来胡作非为,真是可恶。”有的在揶揄:“天天吸毒,又不挣钱,不来弄点钱怎么过?”“听说和黑道上的人还有联系哩?”“哎呀呀,这就可怕了。黑道上的人惹不起哪!”

宝珠问他们:“这情况有多长时间了?”

“两年多啦!隔几天来闹一次,隔几天闹一次,躲也躲不了。董事长太善良了。若是放给一个厉害的人他敢!”

宝珠说:“这不是躲的事。”宝珠觉得,世间有些事,单是讲理是讲不通的,只能实行;这并不是叫人不讲理,实在是现实生活中,盗亦有道,奸也有见,对於恶劣只能以牙还牙。若是步步退缩,只能助长一种疯狂。很多忍气吞声的做法意在和睦,实际上却适得其反!

宝珠见不得别人受苦,更见不得自己喜爱的人受难。今天遇见的事,使宝珠心里隐隐地感到有了很多疼痛和不愉快,母女俩的形象一直在他的脑子里飘浮、叠印、幻化,宝珠感到他对她们有一种责任。这种责任宝珠感到他是责无旁贷的,宝珠因此觉得他的心中有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在不断地升华。可是,在这美好的东西周围,又缠绕了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纠葛,压抑着他,折磨他。宝珠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样忧伤,这样孤立无援——他今天格外地想念杜马,想念武二,想念二丑了。他不知道村里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他们听到过什么消息没有。宝珠觉得他的心分成了好几瓣,支离破碎的拢不成个阵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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