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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个头啊!滕宁条件反射般举起酒瓶向来人砸下去,“咕咚”一声,来人满脸是血地到了下去。可转眼后面的非人类们举着双手就向滕宁抓来。
“放开我~放开我~”滕宁虚弱地喊了几声,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慢慢地,卧室中的景象才出现在眼前,老式的衣柜、桌椅,还有自己身下这张吱嘎乱响的床。
滕宁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满头是汗。起身倒杯水灌下去,也不觉得意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有令自己不安得事情发生,就会恶梦连连。黑暗中看着自己在衣柜镜子里得投影,忽然发现没有笑容的脸上也会有些肃杀之气。房子老了、衣柜老了、镜子也老了。略微侧侧头,镜子边缘缺失的水银会让人的面部扭曲,好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滕宁叹了口气,好像睡不着了。起身走到父亲的卧室,从抽屉里拿出烟和烟灰缸,靠在床边,将烟点燃。深深地吸进去,在肺里转一圈再呼出去,人的心情顿时平静许多。抬起头,看着父亲的黑白遗像,望着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说些什么。
三岁的时候,滕宁才做了治疗唇腭裂的手术,就是所谓的兔唇。也是在那一年,父亲蒋天相辞去了分局局长的职务。但对于滕宁来说,家里永远有一个冰冷的母亲,和热情但却悲哀的父亲。滕宁看着蒋天相的脸,苦笑。爸爸说,妈妈是因为没有生好自己,才会觉得内疚,觉得难过。可滕宁知道,也许妈妈真的内疚、难过,却不是因为自己。
摸摸自己的人中,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伤疤。当年的手术很成功,若不细心留意,根本看不出来嘴唇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也许看不出来,但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好像这看不见的伤疤,用手指一摸,就能感觉得到。
滕宁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过分的要求,真的,没什么过分的要求。
“怎么又是熊猫眼啊?昨晚和哪个美眉出去狂欢啦?”张米把煎饼随手放在滕宁说上,不忘揶揄。
“啊!早饭!谢谢!”滕宁常常能自动过滤别人对他的微词,一张笑脸也很具有迷惑性。
张米叹了口气,“你年纪小,不知道。重案组是随随便便进来的吗?你要好好跟冯组学习,人家也没大你几岁,可是分局破案的第一好手。知道吗?”
滕宁咬着煎饼连连点头。
冯崖走进办公室,张米迎上去,“煎饼?”
“好!”冯崖高兴地接过来,“一热顶九鲜,还是煎饼好!”坐到座位上,转头一看,“滕宁,怎么又没睡好?”
“啊?”滕宁皮相好,就算是傻傻的吃相也不难看。
冯崖叹气,“又跑出去玩了?不是告诉你要注意安全,别和小姑娘瞎折腾!”
“折腾?”滕宁无力。不就是自己又英俊又勇敢,吸引了南汇分局几乎所有的适龄女青年吗?(几乎所有:不包括张米。)“那个什么金钱豹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啊?”滕宁问道,有些日子没去“单行道”了,不知道有没有“有水准的男人”出现。
“快了!”冯崖也忙着吃,“现如今有钱能使鬼推磨。常青会找了个大律师辩护,人家是打刑事案件的专家,这两天在搜集证据。”
“大律师?金钱豹之流不是小角色吗?”滕宁嘟囔。
冯崖嘿嘿一笑,居然伸手揉揉滕宁的头发,“小鱼也能变大鱼,学着点!”
重案组组长偶尔的温情极具刺激性,滕宁皱着眉头小声咳嗽了几声,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被噎到。
“张米!准备一下康康案子的卷宗!”冯崖几口吃完,开始工作。滕宁突然想起一件事,“冯组,昨天您说要给我配枪的事情,我想……”
冯崖摆摆手,“你说的对,你一个二把刀拿着枪确实危险,再说佩枪也紧缺,已经让给别区的同事了。”
“啊?”滕宁清秀的脸皱成一团。
冯崖笑了,“你又不用出外勤,用不上,放心吧!”
“哦。”滕宁心说,其实我是想放在枕头底下辟邪的。
滕宁捧着煎饼细嚼慢咽,边吃边百无聊赖地张望。八九点钟的太阳透过玻璃照进办公室,好天气总有一种温吞的感觉。重案组的人并不理会这些,他们都在紧张地工作。有的人拿着文件进进出出来回走,有的人埋头翻看卷宗做笔记,还有的人上网查询线索资料,个个都比自己忙。滕宁深吸一口气,自己可忙的事情不多,所以一顿早饭,还是慢慢吃打发时间好,对身体健康有益。
“冯组!”连军站在门口,叫冯崖,“孟律师来了!”
正和张米讨论卷宗的冯崖脸色一沉,转过头来,“快请进啊!”
连军回身,一位高大俊朗的男人稳稳走了进来,“冯组,好久不见!”
冯崖也笑,“别人见孟大律师是按小时收费,我可以不花钱就见到,真是占足了便宜!”
看来这位孟律师是重案组的老对手,人一进来,所有组员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滕宁没见来人,先被冯崖一脸的笑里藏刀雷到了,原来咱们组长还有这副嘴脸?!
孟繁华与冯崖握手,四处看看,“是不是我来得早了,耽误了冯组吃早餐?”说着,目光落到还坐着吃煎饼的滕宁身上。
张米站在冯崖身后冲滕宁一瞪眼,滕宁心说不好,连忙狼吞虎咽把煎饼咽下肚,一边手忙脚乱地拿杯子喝水。娘的,噎到了可就不好玩了!
冯崖拉起滕宁,“滕宁警官,这位是孟繁华孟大律师,专门负责康康的案子,认识一下,你要作证,以后也好庭上见。”顺了顺胸口,滕宁站起身来,转过头面对来人,刚一个照面,便愣住了。一身的米色休闲西装称得身材挺拔,口袋里略微露出折叠手帕好像在参加什么正式的宴会,脸上俊美的线条中带着不容小觑的硬朗,一双眼睛锐利灼人、似曾相识。滕宁睁大眼睛、张着嘴,这……这不是那晚在“单行道”见过的“有水准男人”吗?
和滕宁相比,孟繁华此时的表情更加奇怪。他专注地看着滕宁,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逡巡,好像要把每一处细节、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楚。惊讶之余,滕宁也感受到眼前这位大律师的神态有些不对,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犀利目光在自己脸上、身上的行进路线。
“我说……”滕宁刚一开口,那双眼睛便直直对着自己的眼睛,好像在透过自己的双眼,透视自己的灵魂。紧接着拿着手帕的手抚上自己的嘴角,隔着一层柔软的棉布,似乎能感受到手指的温度。想说的话一瞬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像这一刻就应该闭嘴,就应该静默。
可是现场还有不想闭嘴的人,冯崖皱着眉,一把将滕宁拉到自己身边,“孟大律师日行一善?”
孟繁华收起了自己探究的目光,举着手帕,微笑,“滕警官嘴角还有酱汁呢!”
洁白的手帕上已经蹭上了深红的酱,滕宁上前一把接过,“多谢!”
“我是德衡律师行的孟繁华。”孟繁华顺势伸出手。
“呃……我叫滕宁,重案组的。”滕宁伸手相握。
两人相视而笑的表情,各有不同。
怪不得这么有水准,原来是律师。
怪不得金钱豹束手就擒,原来……
冯崖咳嗽一声,“孟大律师,康康同乐会贩毒的卷宗副本在这里,您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孟繁华一笑,“多谢!不过我想问问滕警官有关案件的几个问题,可以吗?”
冯崖冷笑,“孟大律师亲自接触证人,还真是少见。”
孟繁华不以为意,“哪里,不过是想进一步了解案情而已,冯组不会介意吧!就在这南汇分局里,随你安排。”
“连军,带孟大律师到3号室。”冯崖也不多说,伸出胳膊搂住滕宁一个转身,就把孟繁华毫无悬念地甩到了身后。
张米暗自为老大帅气的动作喝彩,孟繁华已然微笑,带着助手跟着连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