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实实地击中了“文菲”的头,让那正迅速腐化的脖子断成两截,歪到了一边。
易小柔并没有就此停止进攻,她的愤怒化作严厉的呵责伴随着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的击打,伴随着横飞的血肉,从手中的武器上倾泄出来。当用作武器的伞终于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进攻,从最脆弱的手柄处产生裂缝时,她也差不多耗光了体力,气喘吁吁地站着,看向倒在惨白水泥地上的“文菲”。
“文菲”一边蠕动着不再灵活的身躯,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你最好的朋友,唯一支持你,并且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朋友。是你对不起我,是你犯了错误!你怎么能对我这样!”
它一边说,一边猛地用手臂撑着,试图张开嘴去咬易小柔的腿。她毫不犹豫地挥起黑伞,发出最后的一击——正好打在它的手臂上,干枯的手臂应声而断,它也重新落回到地面上——她把黑伞扔到“文菲”的头上,长出一口气,让沸腾的心情平静下来。
“是,你讲得没错,我是对不起她。”易小柔开了腔,平静之下却带着说不出的憎恨,“可是你永远不会了解什么叫作挚友。所谓挚友,就是她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带着一身腐烂的皮肤,来向我诉说她是多么的恨我。如果是她的话,会问我最近有什么新的漫画,她的父母还好吗?哦,还有‘那个黑皮肤的小子’有没有结婚。”她逼近一步,目露凶光,就像是面对天敌时的母兽,“可是,她绝不会说怪我,要来向我讨回公道!你永远不会了解挚友是怎样的存在,永远不会!”
“文菲”只剩下骨架与断裂的手脚,再也站不起来,粘在地上蠕动着破碎的身体,仰起头看向面前的易小柔。它咧着嘴,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事般:“你是个好对手。”
易小柔甩掉手上的血迹,拢了拢头发,面无表情地道:“承让。”
“你前面其实是在演戏对吗?”黑伞的声音逐渐变得尖利,“你这个冷血女人,你从来没有为文菲而伤心过,从一开始,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这次轮到她笑起来:“说得很对,黑伞先生,我几乎都要为你鼓掌了。”
它的笑容越来越小,带着微弱的远去感:“如果不是早遇到了杨海,恐怕你是我最喜欢的。我们能够成为一对好搭档,我们会是最成功的。”它看见她的鞋子站在了自己面前,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我不会放弃的,易小柔,我们会再见面的。”
一团水气伴随着几幅模糊的画面翻滚着,很快消散于空中。易小柔紧绷的脸放松下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小声道:“我是在生气,你这个混蛋。”她长久地站着,脚下是曾经最好朋友的尸体,她的身体微微发抖,极力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那是她遇到过的唯一挚友,唯一真心待她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在死后被人打扰。实际上在第一眼看见文菲的脸时,她内心的愤怒就不可抑制地发酵出来。
当然,这里并没有人,唯有杨海这只鬼。当空中的太阳重新恢复威力,她的耳边开始出现声音,人声、孩子的嘻笑声,还有喷泉里水花落下的声音。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大人们聚在一起吱吱喳喳大笑着,现实正在驱散假像,直到尖叫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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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章 神仙(10) 。。。
尖叫是从一位丰满的,大概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口中传来的,她看见了腐烂的白骨尸体,以及呆立在尸体前的易小柔。本是聚在一起的女人们四散开来,妈妈拉着不知发生何事的自家孩子跑远,有人急慌慌地掏出手机报警。
真正的太阳果然威力无穷,几秒后易小柔额头上已经汗如雨下。被尖叫从沉思中惊醒的她四处张望着,再瞅瞅眼前的尸体,心中只浮现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尸体该如何解释?她该怎么说突然出现在这里?要怎么辩解才能不让周围那些疑心重重而且敏感无比的同事们多想?
一片空白,她的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
看见落在脚边的绿色蜘蛛,她不禁怒从心头起,小声叽咕道:“都是你的错,死杨海!都是你的错!我现在想做反派把你给丢掉都不行,我就是史上最冤的正派!气死我了!”
说完这一句,她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后背与凸凹不平的鹅卵石地面接触时,痛得她差点叫出来。当她咬紧牙关挺过去后,听见的是更多女人的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
救护车来得很快,警车也来得很快,易小柔在救护车上再度睡着了,不乘着这时候弥补一下刚才受伤的心情是不对的。她睡得很熟,再度醒过来后,看见的是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格子。她撑起身,周围静悄悄的。不错,单人病房,窗外还有树荫,这在日渐发展的曲金市已经很少见了。
该怎么对同事们解释那荒唐的经历?
易小柔盯着天花板半小时,脑中只不断盘旋着这一句话,没有答案也没有灵光一闪,只有一片空白。
她小声道:“杨海?”
「我在。」
她很想叹息,可是现在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你还在啊。”
「嗯,我还在。」他的声音也很低落,「抱歉。」
“这抱歉是对于你引来了黑伞,还是对于即使你引来了黑伞,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什么原因?”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虽然很难以启齿,他还是得说出来,「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黑伞的传说,可是我并不认识黑伞,至少我记忆中肯定不认识。」
“算了。”
她木然地呆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对他的盘问,因为眼前正闪过一些画面。想了片刻,才发觉是黑伞离开时所看见的。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同。她抬起身,从放在床头柜上的包里摸出笔记本,一阵涂画后她看着眼前的几张涂鸦小声道,“杨海,对这些有印象吗?”
他通过她的眼睛自然看到了,可是却有些不肯定她眼睛中所看见的与真实的差距——其中一个有点像是古装剧中的女子,正用长袖掩面,看起来像是在哭泣;另一幅则是带着尖顶竹帽的人,手里拿着长枪;最后一幅是几个戴着清朝特有头饰,身着长衫女人的合照,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如同僵尸,可怕诡异。他端详了一会儿,小声道:「没印象……等一下,最后一幅那个,好像在哪里看过。」
“我也是。”
她正在脑中拼命搜索着时,猛然听见病房外的脚步声,匆匆忙忙把笔记本和纸一起塞回包里,钻回被子里。一堆脚步走进她的病房,没一会儿,被子外面响起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小易?”
张头!?
她钻出头去,看见的是张头和一大堆同事的脸。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公事访问,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温暖,至少这时候她不用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接受警察的一堆盘问,虽然这些年来警察们的“盘问”水平已经有很大提高,可是谁也不会喜欢的。
张头脸色很严肃,带着说不出忧虑,这也令易小柔内心打鼓:“这是怎么回事?那具尸体是你高中同学吧?”
“我不知道。”这句倒不用装,她就表现得楚楚可怜,“有人打我的电话,说要和我谈谈,约我在这里。我到了这里,就看见了这尸体,那人说什么,如果你想要你同学的尸体,就辞职什么的……然后我就……”
她的眼里涌起泪水,紧紧抿起的唇显示正极力忍受着悲伤,这其中的真假成份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不管真假,显然同事们已经被感动了。张头像个真正的父亲般摸着她的脑袋,脸上也一扫严肃,笑起来:“不用担心,我去和三分局打个招呼,没你什么事,放心好了。”
张头走后,她又与同事们闲谈了一会儿,当露出一脸疲惫时,同事们便知趣地告辞离开。病房里只剩她一人,杨海的声音才再度响起:「电话……万一警察要去查怎么办?」
“我那天确实收到了一个诈骗电话。”她望着天花板小声道,瞬间把一切麻烦推给那天打匿名骚扰电话给她的可怜虫,“不过我们有更多的事要去做。”
「比如?」
“比如那些画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