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按住小腹虚弱的笑起来:“萧无矜,你这真是多此一举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足以触发锁铐的灵力攻击,你就算是用一根绳子把我捆起来,我也挣脱不了。”
在这种境况下,他说话的语气依旧非常平静,仿佛疼痛、屈辱,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萧璋的腮帮子用力紧咬到崩出了坚硬的线条。
从唤景术里一出来,萧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跑到了淮扬,那里有一位对灵术极其精通的老前辈在江湖上享誉已久,他必须要确认,曲成溪是否有篡改唤景术的可能。
“一般来说唤景术会调动出被施咒者心里最渴望的生活场景,几乎无法造假。”老人是这么对萧璋说的。
“几乎?”萧璋追问,“所以说有例外?”
“如果灵力强大到一定地步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
“那么……如果被施咒者是天境四层呢。”
老人深邃的眼睛透出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光:“我说了,理论上可以,只要是天境以上都问题不大,更何况是四层。”
那些恩爱的场景,会是屈漾故意编造出来,让他心软的又一次骗术吗?
“我昏迷几天了?”曲成溪轻声问,他的声音有些微哑,却有种让人心悸的魅惑感。
“两天。”萧璋冷硬地答道,他紧盯着曲成溪苍白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一丝端倪。
曲成溪垂下眸子。
在这硬板床上躺了两天,怪不得浑身上下都这么难受。
然而他不知道,这两天其实他都睡在萧璋寝宫的主床上,萧璋每天都要花好几个时辰给他疗伤,累得筋疲力尽,是今天萧璋感觉到他快苏醒了,才把他紧急移到寝宫旁放杂物的小破房子铐起来的,否则他身上的疼痛将远不止现在这样。
萧璋一语不发,曲成溪看着他,忽的笑了:“你这样看着我,几乎要让我以为你还爱我了。”
他唇色浅淡,脸色苍白,可偏偏用这幅病弱的模样,不经意的调情起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萧璋的心脏刺痛起来,一想到这种暧昧可能都是装的,他就想要杀人。
他可以容忍曲成溪在任何场景下骗他,却独独不能忍受曲成溪不爱他却做出爱他的样子,一次次的让他放不下。
可同时他却又难以抑制的想象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曲成溪对他的伤害才是装的,他是有什么苦衷才要故意把自己推开,而幻境则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萧璋的手指都在发抖,他强行克制着不让自己太过期待,怕失望会把自己击垮,可那种希望却像是火苗一样在他的胸膛越烧越烫,根本无法压制。
“我有事情要问你。”萧璋站起来,“你是不是操控了唤景术。”
“唤景术”三个字一出,萧璋清晰的看到曲成溪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变成震惊:“你对我用了唤景术?”
萧璋现在已经无法单凭看曲成溪的表情看出他说话的真假了,强行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冷硬:“为什么我在幻境之中看到的是我自己,不是沈钦?”
曲成溪看着他,额头上溢出了星星点点的冷汗,脸色苍白。
肚子又开始疼。
事到如今,断肠的毒素已经远不像当初一样发作完就消退,那种疼痛几乎是一直持续的,时而强势而弱,那是因为他的仙骨和脏腑已经严重受损衰败的原因,而且这种衰败一般的探查根本查不出来。
曲成溪没有回答萧璋的问题,向左侧蜷缩起来,右手按入小腹深处。
长发从他清瘦的肩头滑下,遮挡住了他的侧脸,那姿态让他看上去有种随时都可能破碎的脆弱感,又同时给人一种故意回避的感觉。
萧璋忍无可忍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你给我说明白!”
他把曲成溪强行翻过来,却看到曲成溪眉眼痛苦地紧蹙着,咬着嘴唇,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的抵在小腹,乌黑浓长的睫毛上几乎挂着潮湿的水汽,那一看就是痛极了的样子。
萧璋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甚至顾不上掩饰,慌慌张张地按住曲成溪的小腹把灵力输送进去:“怎么还会疼?”
明明伤都已经给他治好了,毒药发作的时效也过了呀。
曲成溪的身子颤抖着,萧璋心疼得直揪,立刻加大了灵力输送,却忽的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他猛然意识到,那竟然是曲成溪在笑。
“萧无矜呀,”曲成溪笑得身子发颤,抬起头看向他,眼底疼痛的神情仿佛从未存在过,“你还是那么好骗。”
萧璋像是被烫了一样猛的松开他。
“我倒要问问你,唤景术不是会让人梦到最向往场景的秘术吗?你在我身上用是什么意思呢?”
萧璋浑身发寒,几乎不能呼吸:“屈漾……”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他几乎在心里咆哮狂吼,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啊,我都这么害你了,你还想让我开心。”曲成溪抬手抚摸上萧璋的脸,那动作像极奖励一条表现优异的乖狗,“真是谢谢你了。还有,我叫曲漾。”
萧璋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几乎把牙齿都要碎。
“你说梦到的是你,这有什么奇怪的,”曲成溪仰靠在床上轻笑着看着他,“我本来就是多情的人呀,你、沈钦、甚至别人对我来说都一样,要不然麻烦你再用一次唤景术试试,十有八九下一次就是沈钦了,我也想感受感受。”
那一瞬间萧璋几乎以为自己死了,曲成溪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他心口上用刀子狠狠戳进了最深处。
“好,好……”萧璋喃喃地后退,直到小腿撞到椅子才停住,心脏痛的仿佛燃烧成灰,他原本还抱有的一丝微弱的希望终于在这一刻化作泡影,虚幻背后的残酷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你以为我喜欢你,就非你不可吗?”萧璋笑起来,尽管那笑容看上去面部的肌肉都在扭曲。
曲成溪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平静如深海。
萧璋忽的从胸口里抽出一张红色的东西,猛的摔在了曲成溪的胸口上。
曲成溪将那东西拿起来,在看到那上面字的一瞬间,眼底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痕,手指不可控制的轻颤了一下,然而暴怒中的萧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三日后,我和韩杨大婚。”赤红的请柬上,的萧璋和韩杨名字用烫金的大字书写,并排紧挨在一起,萧璋近乎残忍地咬呀,逼迫自己开口,“欢迎曲副教主参加。”
很久以后,萧璋想起那天的场景,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之后每每想到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