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未曾赶上,此时又要启程…你便再走一遭青莲县,将这一幅画送过去吧。”
玉絮奴接过那一幅画,心中对于她陪伴了二十余年的公主,满是心疼。
世上的事大约便是如此,总有大小遗憾。
与魏离阳成婚,也许是玲珑公主的大遗憾。
今日玲珑公主将要离京,陈将军却恰好闭关,未曾来得及相送,便是小遗憾。
玉絮奴心中为公主悲戚。
玲珑公主则深吸一口气,端坐于马车中,轻声说道:“那便启程吧。”
魏离阳不曾回应,马车却再度缓缓行驶起来。
车轮悠悠,魏离阳走在前头,七八位百夫、校尉拱卫着马车。
三千镇龙军正在等候。
玉絮奴早已下了马车,手中正拿着那一幅画卷,目送玲珑公主离去。
玲珑公主坐在马车上,掀起窗帘,抬头看着天空发呆,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息时间过去,玲珑公主忽然看到天上的云雾中似乎闪着光,就好像是有极亮的星辰被云雾遮掩。
既然许多云雾都匆匆散开,紧接着,一驾璧狞车辇破云而来!
天际忽有剑鸣如凤唳,璧狞车辇碾碎的云絮里踏出一道玄袍身影。
但见他眉似远山含黛,眸若寒潭浸星,玉面被云层间隙漏下的天光镀了层瓷釉般的冷辉,俊美无双。
而且…也许是因为陈执安手中人命堆砌,昔日他身上的稚嫩早已消退,眉眼之间反而带出几分威严来,令人惧怕。
玉絮奴也看到了璧狞车辇上的陈执安,心中惊异之间,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郎艳独绝,是无其二。
昔日那位年轻而又稚嫩的宫廷画师,短短一年岁月,竟然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玉絮奴!”
她正失神,忽然听到自家公主的呼唤。
玉絮奴猛然醒过神来,捧着画卷急奔。
越过几匹高头大马,直至他手中一轻。
玲珑公主束手探出车窗,云锦广袖翻卷。
那一副松雪图被他拿在手中,又被他抛向半空。
画轴金绳未系,霎时展作三丈雪练,题着“愿岁并谢“的朱砂字迹在风中映照天光,竟有些别样的美意!
魏离阳面色阴沉,眼神冷漠至极。
他的神蕴登上长空,便见到陈执安也有一道神蕴流转而来,便想要接住那松雪图。
“放肆!”
七位黑甲校尉刀戟齐出,三千镇龙军玄甲震荡。
一股难以想象的气魄顿时爆发开来。
这气魄太过强盛了!
铁血气魄冲天而起,竟在半空凝成一条赤鳞恶龙虚影。
那龙目猩红,獠牙森然,盘踞云端的阴影将整座城门笼罩得晦暗不明。
七位黑甲校尉的刀戟迸发寒芒,军阵气机与魏离阳天阙境的神蕴交织成网,压得青石地砖寸寸龟裂!
“滚!”魏离阳指尖划过腰间刀鞘,暴喝,
声浪震动虚空。
而那恶龙虚影猛然探爪,裹挟着碾碎山岳之势朝璧狞车辇压下!
“陈某接一幅画,何须魏将军摆屠龙阵仗?”
陈执安神蕴传来。
魏离阳却随意一笑:“你那条真龙不出,却还不配我这镇龙军九宫阵运转神通…陈执安,你可能担得下我麾下镇龙军的气魄?”
陈执安玄袍猎猎作响,左手已按在腰间玉令宝剑上。
剑未出鞘,却有一道清越刀鸣自虚空炸响——青帝刀魄联通九部巡守刀光高照虚空。
右手虚握间,紫黄青羊真元翻涌成剑形,与玉令宝剑融为一体,既然又有剑魄烽火台在陈执安身躯周遭若隐若现。
魏离阳神色顿变!
“刀魄?”
他思绪未落,陈执安的刀剑双魄已化作青白二色长虹贯空。
刀光斩过镇龙军气魄所化的恶龙利爪时,竟有金铁交击之声铮鸣不绝,那赤鳞虚影被劈开的断面里溅出漫天血雾般的煞气。
“轰——!”
气魄对撞的余波吹起千堆雪,哪怕相隔数百丈,守城兵卒也东倒西歪。
松雪图在风暴中心猎猎翻卷,却被一道剑意护持。
陈执安一步踏出车辇,足尖点在虚空荡开涟漪般的纹路。
这一刻,烽火台剑魄更如游龙入海,直直刺入虚空,腾飞向远处,落在那松雪图上,继而卷起图画,被陈执安拿在手中。
“只凭气魄,便要镇压我?”
陈执安手中拿着画卷,轻轻摇头:“见龙将军,你可曾忘了你曾经以精血化身前来杀我,却又被我一拳轰杀的事?”
魏离阳眼中杀意爆闪,气息也不在如统兵将军那般刚硬,反而多出一些阴柔来。
他身后三千镇龙军似乎感知到了自家主将的怒气,地军九宫镇龙阵猛然运转!
他们手中的长刀嗡鸣!难以想象的真元开始凝聚!
魏离阳眯着眼睛,冷眼注视着陈执安。
陈执安仍然站在车辇上,忽而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悬天京,道:“怎么?将军想要在这里催发军阵,镇杀于我?”
魏离阳气息一滞,继而又感知到一道目光朝他看来。
他循着那目光看去,却见到安国公府持天楼上,安国公正背负双手低头看着他。
魏离阳深吸一口气,九宫军阵就此消散。
陈执安却再不看他一眼,远远望着玲珑公主,笑:“谢过公主的画。”
他轻轻弹指,一个纸鹤悠悠飘飞落在公主眼前。
“公主,我之前的承诺依然作数。
你若有所需,只需要在纸鹤上写下我的名讳便是。”
“我…自会前来。”
他声音悠悠,却好像一把利剑刺入魏离阳心中。
魏离阳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朝着陈执安咧嘴一笑。
玲珑公主同样在笑,眼底映着周遭的风雪,她抬手向陈执安挥别。
“再次相见不知又是何时。”
“也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陈将军…谢谢你那一句话。”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