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发热,宣榕下意识就把信页合上。 一旁苓彩见她?神色有异,好奇探头:“郡主您怎么啦?”她注意到?宣榕绷紧的指尖,了然:“哦……”那位来信了啊。 于是,她麻利地磨墨取笔,铺好宣纸,方便郡主回信。 然后就快步走向屏风外间了。 知情识趣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三言两语把话扯回正题,午膳结束,送走客人,才摊开信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触生硬的一页画。 看得出来画得认真,但奈何画技生疏,宣榕揣测好一会儿,才咂摸出点?“阿望趴在地上?抬头看”的韵味。 她失笑,翻过一页,看到仍是行军趣事。 便先?翻到最后一页,上?次结尾也是一幅小画来着?…… 宣榕:“…………” 她?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再把信页翻到?前面?,仔细看起来?。 耶律尧还是谨慎,知道这种寄信方法远无驿站可靠,信中?未提任何军务详情。偶有模糊带过,也尽是趣事。 宣榕也便照葫芦画瓢,摘了点近来?京中?轰动的事儿。 但这一次结尾是一笔一画的一行字。 宣榕手指一顿,耳尾缓缓地染上?一点?薄红。 纸上?,相思不提,只写。 “望神女入梦,怜我忧思繁多。” 第109章相见 又平摊纸页,写了一封新信。折叠封蜡,放入青鸾机关鸟的腹部,关匣摁锁,推窗放飞“信使?”。 信中?,仍是照葫芦画瓢,也用耶律生?辰隐匿了一句话—— “冬送物资以南”,“我可入边境城池犒劳士卒”,“同诱敌军”。 …… 自秋至冬,战事陷入焦灼。 比如袁阁老家?闹出了真假千金的丑闻,嫡孙女当年被人暗中?调换了; 也比如工部着手休整护城河,结果,从淤泥挖出数百年前的宝剑,剑鞘已腐,剑体锋利依旧,刻着松篱清的字; 还比如你家?蒋大人和礼部谈论定亲,事无巨细,业务娴熟,让礼部尚书?数次萌生?挖人的想法。 说完事,又画了一则望都钱金山秋景图。 刚要折信封蜡,忽然,她?想到?什么,重?新拿起三页来?信。指尖划过第一列的第五字,第二列的第二字,第三列的第十字。依次往下数列,又是第“五”“二”“十”字,连起来?—— 这是正常的,西凉本就地势奇峻,瘴气缭绕、黑水四散。 若是他们打定主意龟缩境内,又有奇门机巧倚靠,外人很难强攻。 三边同时打起消耗战,依靠国内支援巨额粮草供应,吃亏的肯定不是西凉。 而?耶律尧一向?不喜坐以待毙,果断选择“重?伤”诈敌,引诱他们迎战。 “冬渡易水关口”,“欲伪作重?伤诈敌”,“勿慌勿怪”。 咦? 宣榕微微一愣,明白过来?这是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还怪隐蔽的。 她?失笑,将?原本写好的信对了几折,抛入焚纸炉。 身后容渡如影随形,手上拎着一扇羊排、几盒糕点、些许香料,他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却能被人看出魂不守舍。 宣榕对他再熟悉不过,侧过头,温声道:“阿渡,你若放心不下阿松,找他便是了。我这里不用太?多人看顾的。” 容渡心不在焉的:“不必,谢郡主……”他回过神来?,这说辞太?过生?硬,连忙解释道:“聊城外不都大雪封路了么,过去不了的。” 宣榕笑道:“向?外传言,自然说得?惊悚骇人。想进城池,多的是法子,路又不止一条。” 容渡有一瞬间动容。但犹豫片刻,还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重?伤”在一次冒进的南下进攻。 那夜大雪初降,易水结了冰,率兵从关口强攻时,耶律尧被飞矢射中?,又遭火炮轰炸。据说当时场面?惨烈,乱作一团,最后主帅还是被亲信冒死拖走,捡回一条命。 &nb当晚的军帐是一盆盆往外端血水。 主心骨倒下,消息封锁不那么及时,这副“重?伤至极、命不久矣”的样子,自然被传到?了西凉。 卫修开始蠢蠢欲动了。 宣榕也不勉强,只嘱咐道:“若你突然想去了,随时走,不用和我禀告。” 城内集市离他们的住所不远,一路走来?,即便执伞,还是雪落满身。 终于入廊进檐角。 宣榕收伞,将?兜帽往后一拂。 若说这还不能让西凉决策者们暗下决心,那昭平郡主南下,护送物资,亲临聊城鼓舞士气,但又被大雪封路,无法撤离之事—— 让西凉彻底有了“机不可失”的错觉。 五十万军队兵临城下,蓄势待发。 而?雪下得?又急又大。 宣榕披着厚氅,撑着伞走在空旷街上。 他此刻身上仅是薄衫,但应是也披了大氅而?来?—— 熏暖的炭火旁,挂了一件纯黑的狐裘大氅,半干不干,似是之前被风雪打得?湿透,刚开始烘烤。 宣榕也不勉强,摸了摸黑氅内胆,觉得?这种材质厚度,又是阴湿环境,黄昏前不可能干透,便道:“待会我去找一下库存,若没有新的鹤氅,你披我那件走。” 耶律尧笑着应了声好。 又见她?重?新走到?桌边,把食盒打开,拿起筷子夹出糕点装盘,道:“怎么猜到?我在漳城的?这边地形险峻,最为安全?” 露出一张清丽出尘的脸。 几点雪沫在她?长睫上慢慢融化?,变成晶莹的水珠。 整个人冰雕玉砌,不染纤尘。 走进门,解开大氅,忽然,宣榕若有所察地瞥了眼内室,脚步微微一顿,她?对容渡吩咐道:“糕点给我,你直接去小厨房让人炖汤吧。” 容渡止住了入内的脚步,恭敬一颔首,照做了。 “不,没猜到?。”耶律尧歪了歪头,“不是都说你在聊城么,我又没小道消息,自然信以为真,先去了聊城。看到?郡主马车,以为里头坐着的是你,没想到?……” 宣榕了然:“见到?阿松了?” 他顿了顿,语调 脚步声远去,宣榕反手合门,将?盛了糕点的梅花盒放在桌上,侧头看去,杏眸微弯:“要不要来?点酸枣糕开开胃?待会还有羊肉汤,这边的腊八节都喜欢这么佐餐,方才集市上,几位老太?太?还硬给我塞自家?做的糕点,我说我买了,辞了好半天。” 顺着她?的目光,传闻里奄奄一息的人,正好整以暇靠坐在榻边。雪天里不甚明亮的光从窗纸透入,衬得?他下颚线条凌厉。 而?他姿态慵懒,扬眉笑道:“不了,黄昏前我就得?走。” 宣榕不置可否:“可以让张婶婶加多柴火熬煮。” 耶律尧摇头:“我明晚前得?回保山。太?晚赶不了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