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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8(1 / 1)

儒释熏染出的人会有个毛病。 会?克己、隐忍、舍身,淡化私欲。比如儒家的“克己复礼、杀身成仁”,佛家的“割肉饲鹰、舍身喂虎”,都有那么点殊途同归的奉献意?味。 也有弱点心事不可对人言的压抑。 但这其实是逆反天性的,极易积郁成疾。 耶律尧准备抽身离开的动?作一顿,将汤碗搁在架上,又坐回床边,似是怕宣榕把自己憋死,把薄毯往下扯了扯,至少露出口鼻,轻声问了句:“是怕么?”
么:“不关昔大人的事。这种密器,西凉穷尽国力估计也就能造出一两枚。” 她分析地条理清晰。 但举止显然不是特?别清醒时该有的样子。 于是,耶律尧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喝没喝过?酒?” 被?子里的脑袋摇了摇头。
病中人巴掌大的脸泛着潮红,眸光澄澈,鼻尖额角都冒着细汗。反应凝滞地望着他。
“那以后千万别喝。”耶律尧语气?意味不明,叹了口气?,“先睡吧,我去和?昔咏聊几句,待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垂眸看去,一截细长手指拽住了他的袍角。 宣榕并不说害怕,也不说满腹心?事。 只?是轻而又轻地道:“能等?我睡着再走么?” 第89章释怀
她顿了顿:“裘安是个?聪明?人,能想出两全的法子?……他心中有怨呢。” 耶律尧试过温度,收回手,又给宣榕换了条冷巾,不置可否地低笑了声:“烧糊了还这么能说会?道,谁让你分?析他了?绒花儿,我问的是你。” 宣榕立刻道:“嗯,我害怕。” 她承认得太过爽快,耶律尧眉梢一扬,刨根问底:“那你有委屈吗?裘安把罪都怪到你头上了,说你不谙民?间疾苦,不救他。” 宣榕无奈看了他一眼,叹道:“……什么时候收买的昔大人手下兵?打听得这么清楚。”
半晌,宣榕才慢吞吞道:“……没有。” 耶律尧稍稍俯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不笑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寒而栗的冷意?,冷不丁开口道:“那你现在是何?感受?” 宣榕不至于怕他,但能够感知出他不甚愉快,沉默片刻,道:“难以言状。言辞太浅了……有时候很难形容出幽微感受的。” “那随便说说?”耶律尧近乎低喃,拇指抚过她滚烫的脸颊,“说给我听听,我想听。” 青年肩膀宽阔,遮住窗柩透入的光亮。下颚线条被?昏暗衬得凌厉,脸上神色反而愈发阴晦不明?。
见宣榕迟迟不语,耐着性子?哄道:“我会?守口如瓶,毕竟,我不像容松他们,在大齐也?没知交,想嚼你舌根都没法嚼。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阿松他们也?不敢嚼她的舌根。 宣榕迷迷糊糊想道。 但或许无意?识里,耶律尧等同可靠二字,她终是败下阵来:“我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她轻轻道:“我也?确实为裘安感到可惜,他当时最正确的做法,是在借刀杀杨思一人之后,直接投案,禀报西凉人的踪迹。此案兹事?重大,会?直接上奏朝堂,他有至少八成把握能够保命。”
他素来擅诡辩,更何?况本就占了七分?理。 可不知为何?,宣榕莫名觉得这种肆意?颇为痛快。 模糊的念头从水下浮起,她阖眼心道:真是强词夺理,也?真是……言之有理。 时至今日,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那缠绕不停、喋喋不休的哀嚎痛苦声缓缓远去,安宁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淤气纾解,方才顺着耶律尧的话?,在他微怔的神色里,轻而又轻道:“好,我委屈,这三年来我可委屈了……”
耶律尧道:“你又在顾左言他。我说我是你府中人。否则军医怎么把药给我?顺便多问了几句,总得知道详情?,才有话?和昔咏说。” “……” 真是坦坦荡荡,风格鲜明?。 宣榕无言以对,欲言又止,就看到青年歪了歪头,再一次追问,他像是撬开蚌壳一般,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你瞧,有什么话?不能讲的。痛痛快快单刀直入,又不会?掉一块肉。所以你现在什么感觉?” 宣榕睫羽轻颤,不堪重负地闭上眼。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扇微光像是初冬的雪,落在她长睫之上,衬得她也?像误闯凡尘的一捧雪。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而又轻地喃喃道:“我不开心,我无数次想撂担子?,是因为因缘果报,并?非都会?应验……罔顾国法的官宦,平安致仕、福泽后代?的数不胜数……凭什么?捋不清,管不住。但我食民?禄,挨他几句骂,算不得委屈。” 她越说 语速越慢,陷入气力消耗的迟钝。 脑海也?似犯了雾,朦胧之间,听到耶律尧淡淡道:“那我替你委屈。裘安七八年前科考被?逼,关你甚事?,灭了杨家满门,算还了因果报应。但他听命西凉,想要杀你,是他愧对于你,落得这种下场更是咎由自取。你问心无愧,他有愧,你为什么不能委屈。”
军医熟悉外伤胜过内伤,没太在意?她背上淤青。再不处理,之后得遭罪。 以手撑头靠坐榻前的剪影睁开了眼。 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把一盏膏药放在床头,刚要坐回一旁横榻,就听到宣榕问询道:“可否再帮我给后背上一下药,我够不到。” 黑暗里一阵安静,好一会?儿后,青年不辩情?绪的声音响起:“是我。你若
她无法兼济天下人。盛世也?会?有当道饿殍,当下公平也?无法扭转前番恶果,哪怕是不世出的天才,也?只能做到“改变”,而非“杜绝”。 那么,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耶律尧始终垂眸注视着她,等她彻底陷入昏睡,才和缓道:“……睡吧。我不走。” 这觉又睡了一天,依旧不怎么安分?。 即使比昨夜血腥诡谲要好得多,也?持续梦呓盗汗。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娴熟地替她擦去脸上脖间的汗,帮她给手臂外伤上药,也?会?用手枕高她头,喂点?水或药,还有清淡小粥。
手法温柔,相较被?耶律尧粗鲁灌药,轻得不像话?。 偶有溢出唇角的药渍也?都被?小心翼翼擦拭干净。 而且,她背上是有撞击的青紫暗伤的,肌肉牵扯会?钻心疼痛,但愣是被?这人轻手轻脚伺候得没太遭罪。 此次外出没带女侍,宣榕下意?识以为臣属找了个?周到的仆妇来帮衬。待到夜间醒来,暗痛便从后背蔓延开来。 宣榕忍了小半时辰,实在忍不下去,对着守夜的人轻轻道:“劳驾帮我去讨点?祛除淤血的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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