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角度,宣榕看不到头顶耶律尧的眸光,只能看到他锁骨侧脖处,血红的数道?瘢痕,他仿佛在?定定看她,腕上力度愈收愈紧。 直到她吃痛,挣扎起来:“……你还记得我吗?” 耶律尧猛然放开。他抿唇片刻,对不远处看来的数十道?或惊疑、或警惕、或意料之中?的目光,视若无睹。 抬手,在?咣当声里,循着直觉,把扼住他命脉的枷锁亲手递给?宣榕。 温驯垂眸:“锁链给?你。我不凶,别怕我。” 面前最?后一道?白纱。犹豫片刻,还是径直走?了过去,刚想弯腰,就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铁链摩擦之声—— 她被人扯住衣襟,往下一拽,这阵仗极凶,似是要直接让她以头抢地?。 放不下心?跟进的几位师伯瞬间掠身过来:“住手!” “绒花儿你起开,他很凶的!” 但意料之中?的脆响没传来。 第77章舔舐 耶律尧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天光自?横窗而透,照在?宣榕那张清丽素雅的脸上,纤长的睫羽盈着一层光亮,其下,那双清湛的琥珀眸子里,映照出耶律尧倏然一变的神色。 前襟的手瞬间被放开。 但惯性仍在?,她被带得前倾跪地?,不得不抬掌按在?耶律尧身上,似是不小心?触碰到连接脖颈的锁链,他呼吸一紧,闷哼出声。与此同时,炙热的呼吸洒落在?宣榕裸露的脖颈。不知因为冷,还是热,激起一层战栗。 宣榕慌忙直起身:“你没事吧?脖子还好吗?” 她想要起来,却被人陡然握住双腕。使的巧劲,压在?麻筋,瞬间进退不得。 乖顺极了。 谷主看?得分?明,恍然大悟一击掌心:“难怪温符非要请你过来,镇魔神器啊绒花儿!这下?难题迎刃而解了,你先喂他喝药三天,这小子——” 他颇有些气急败坏,指指点点:“太难缠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三年间醒来的那么点空隙,还跑去喝酒!!!” 宣榕:“……不是会封谷吗?我本来还想探望,都没好意思打?扰。” 谷主抬头仰望殿顶,诡异地不说话了。 宣榕却不敢接这烫手山芋,想要解开?脖环,又怕太过鲁莽,干脆就着跪坐姿势回头,问?道:“能?放开?他吗?还是说继续得锁着?每天要用哪些药……” 她话音顿住,因为闻声走来的师叔伯们,表情皆是古怪,好几个堪称一言难尽,以方才告状的几位为甚。 宣榕比他们还茫然:“……怎么了?” 谷主率先反应过来,试探挪步,站定在她身?后,见耶律尧视他为无物,于?是腰间一抹,摊开?针袋,殷勤地给宣榕递上银针:“来来来,绒花儿,你手没生疏吧?扎一扎他百会穴和风府穴。” “还记得。”宣榕刚要照做。 半晌,默默转移话头:“这不重要。对了,今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圈在思过殿。先不操之过急放人,等黄昏服药,一看?究竟,再做决定——走了绒花儿,或者你再陪他聊会叙叙旧,看?看?能?不能?让他早点回忆起什么?” 宣榕便点点头:“好,我等一会再去千尘殿找师伯。” 却发现谷主微抬掌心,虚隔在她和耶律尧之间。是个提防他发难的动作。 宣榕心下?微涩,对着青年轻声安抚:“我会很?轻,你别乱动。” 耶律尧垂眸应了一声。 两针下?去。 他显然并不如何适应,放在膝上的指骨泛出克制的白。但扔抿唇静坐,直至收针,都任她摆布。 没想到?反而是失忆的耶律尧先看?出不对劲。 但宣榕的所有注意,被他给的称呼吸引,微微一怔:“我不冷……你叫我什么?” 耶律尧轻轻启唇:“绒花儿。”他那双湛蓝的眸里,浮现出一点疑惑,似是不懂她为何反应这般大:“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必然。这是小名,同辈之间,就算关系再亲密,也?没人敢这么叫她。 宣榕沉默片刻,道:“我叫宣榕。宣纸之宣,榕树之榕。” 谷主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不至于?晚节不保,颇为开?怀。 阔步走出的背影都比往日更?为高大挺拔。 而其?余弟子也?接二连三离殿,温符瞥了这边一眼,没说什么,同样拢袖煎药去了。 本来吵闹的古殿沉寂如雪。 寒风裹着雪沫,卷入层层帷幔。明灭的光影在藻井交织,其?上咬珠的蟠龙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搅乱人间。 耶律尧抬手覆在她的后脖,热意通过他掌心,侵入宣榕肌肤和经脉,他有些不解:“可他们都喊你‘绒花儿’。” 手掌炙热滚烫,甫一相贴,宣榕就微微一颤。她想躲,但被人轻而易举钳住,力道既巧又轻,酥麻感觉传遍全?身?,眼角都不自觉沁出点泪来,她想要退后:“……那是长辈,你以前也?没这样叫过我!你先放开?……” 宣榕膝行后退稍许,方 才重新跪坐,蹙眉注视着青年浑身?锁链半晌,刚要开?口。耶律尧却先她一步抬手,指尖抚过她脖颈肩侧,皓如凝脂的肌肤上,是一层战栗的疙瘩,他低声问?道:“绒花儿,你是不是很?冷?” 宣榕当然很?冷。 方才匆忙入内,都忘了鬼谷殿宇极寒。 而这群鬼谷弟子,自幼寄居此处,自恃武功,不惧严寒,又心大如斗,居然也?没一个注意她此刻窘境。 宣榕:“……” 这旧没法?叙了。 她坐立难安,刚想起身?,但脖上限制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头与耶律尧对视,万般无奈道:“耶律,放开?我。你失忆之前明明……” “明明什么?” 明明在清醒状态下?,都是很?有 太近了点。 虽然时隔三年,但她还是莫名想到?了昭陵墓穴里,昏暗的甬道,青年不顾她数次要求,抱她走出。 说来奇怪,但那确实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若是不想好好说话,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意料之中,这一次,耶律尧又当没听见,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枚铜币,指尖一弹,殿墙上的一页窗柩应声合拢。风小些许,昏暗些许,他轻笑一声:“‘以前’?我们以前果然认识吗?那我以前怎么叫你的?” ……那三个字,好像……更?为不妥。 宣榕强忍脖后的温热,避而不谈:“你可以直接唤我名字,或者叫我‘昭平’。” 耶律尧歪了歪头,仍旧喊道:“绒花儿。” 他嗓音低醇,和着铁链碎响,像是贴着耳边灌入。 宣榕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良久,叹了口气:“罢了,一个称呼而已。随你吧……” 于?是,耶律尧又得寸进尺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