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多知?道一点。”宣榕想了想,拿起一旁炭笔,在空白?宣纸上作出?北疆地形图。 这块沃土幅员辽阔、草木丰茂,牛羊成群。而十三个部落围绕王庭盘踞,虎视眈眈,相互制衡。 她将?听过的?所有关于北疆的?局势说了一遍: “阿勒班占地最广,游兵最多,其据地以东…… “长裘扎临近大齐,商贸来往,最是富饶,但作风粗犷…… 将?弯刀翻转,用手指一点七八个锁扣孔,微微睁大眼,很认真道:“这几个地方,喏,你看。下次你刀要?是忘记解法了,我给你撬。” “……”耶律尧握拳抵唇,轻咳了声:“应该不会。” 宣榕看他明显不想多谈,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之后多加小心。我爹还好,但我娘明令禁止我再?插手你们的?事?。我不能明目张胆帮你了,但你可以用我挡剑压人,无妨的?。” 耶律尧悬腕提笔的?手一顿:“我说过了,没必要?。” “可……” “本墨格达部落有五子,分别是…… “……” 耶律尧缓缓道:“小菩萨,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你的?名号,在北疆不管用。而我,终将?要?回北疆。离我远点,对你我都好,懂么?” 宣榕微微一愣:“你……必须要?回国吗?他们绝对在路上就会对你痛下杀手的?。回国之后呢?北疆有你信得过的?人吗?你要?如何自处?” 良久沉默,耶律尧语气僵硬:“我不知?道。” 宣榕活了十三年,未曾经历黑暗。唯一目睹的?龃龉,来自耶律三兄弟。 她近乎是出?自本能的?,想要?拉泥潭里的?人一把——无论这人是谁,是男是女,是何年纪。 她如此?态度鲜明地将?耶律尧护于身后,欺辱过他的?人会怎么想? 这些人里,不乏大齐权贵。 对于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他们不敢做什么,但对于耶律尧呢? 他们多害怕得势之人的?告状啊。 毕竟疯狂以己度人后,他们自认如若自己是他,必会狠狠报复。 这是大齐朝臣菁英条分缕析,拆解出?的?局势。 很多剖析精妙绝伦,是哪怕身处其中,都无法纵观的?全?局。 等宣榕快速说完,夫子已缓步而至,她甩下笔墨道:“这些我没法写?给你。以后你每天早上早点……算了你到的?本身就早。每日我和你说一遍,你记住。有没有用另说。” “哦对,还有,给你这个。”说着,宣榕将?腰间和藏月一起佩戴的?一枚护身符,放在耶律尧桌案上,“开过光的?。” 说着,她快步回了座位。 所以,在此?之前,需要?将?他拖下水,至少让他在小郡主心里,坏了形象。 没有注意?到少年睫羽轻颤,眸中神色晦涩不明。 耶律尧从未佩戴过这枚护身符。 可饶是如此?,昭平郡主在给北疆质子撑腰之事?,还是随着有心之人传遍望都。 宣榕那时太稚嫩了,并不擅长将?人想得太坏。 在揣度人心上,远远比不过耶律尧。因此?,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有一幺女,与阿旻青梅竹马,可惜注定有缘无分——顾弛避世,不想沾皇权,舅母瞧不上山里来的野丫头,一心想为阿旻寻一位规矩有礼的世家贵女为妻。 可无论如何,如舒公总归是受人敬仰、身份崇高的一代大家。 谁想杀他?谁敢杀他?谁能杀他?! 宣榕惊得刀没?握住,谢旻却瞥见她流血不止的掌心指腹,阴沉的神?情微缓,下意识软了语气道:“先把你伤口处理?一下,待会再说。” 一旁侍女立刻取药包扎,宣榕等不及了:“不用等,你现在就说!” 元宵节后,望都雪落漫天,北风呼啸,气候寒凉。 宣榕在家中阅书,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藏月。 火炉星点迸溅,一点烟火炸在她的?裙摆。 与此?同时,有人疾步而至,谢旻向来笑眯眯的?脸上沉得能滴出?水来:“表姐,出?事?了,这次是真的?大事?,如舒公死了。伤口是刀。” 宣榕一时不察,没握住刀柄。 谢旻在旁边黄梨木椅坐下,闭眼道:“我怕你太激动,我也怕我太激动。表姐,你先让我缓缓,我刚从顾楠那里过来。她吓得厉害。” 等宣榕右手包成白粽子,谢旻才?缓缓睁眼,冷静道:“两个时辰前?,如舒公在望鹊楼设宴。宴请今年殿试的门?生,还有些许京中官员。 锋刀出?鞘,细嫩的?手指被锋利的?刀刃划了道血口。 第27章对峙 宣榕来不及管手上伤口,惊诧道:“如舒公……?怎么会?!” 如舒公顾弛,字如舒,是当朝大儒,早年隐居不仕,久住钟南山。 后被聘入京都,向来是世家座上宾,亦是皇子王孙们名义上的西席。她和阿旻都临摹过如舒公的帖子。 在习文之?事上,态度更?是端正,那次和如舒公纵有辩驳,也算你来我往,未弃礼节。如舒公罚他抄书也是因他行兵太过猛烈狠绝,想敲打一下,并非被小?辈驳了面子恼羞成怒。 综上种?种?,宣榕实在想象不出?,耶律尧会为了这点小?事杀人。 “现在人在哪?”良久,宣榕启唇。 谢旻怒意微敛:“还在望鹊楼。京兆尹已至,监律司亦要至——父皇想私底下处置,不会走?三司会审。表姐,今夜我来,是想说,你不要插手。” 沉默半晌,宣榕轻轻道:“他若真杀人,我不会包庇 酒过三巡,出?门?散酒热,久出?不回。他的学生们发?现不对劲,急忙出?去?寻找,在碧水苑中发?现他尸首。” 宣榕清冷出?尘的脸上浮现一抹茫然,直觉他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然后呢?” “然后……”谢旻一字一顿道,“他胸膛中刀,刀刀见血。仵作说,从伤口看,刀口长,宽两寸有余,应当是把弯刀。和藏月一样的弯刀。而在碧水苑隔壁的久辉阁,萧阁老作为礼部主管官,同鸿胪寺一齐宴请各国使节,并在齐质子——” 这段话图穷匕见:“耶律尧也在。” 宣榕脑子里嗡的一下,勉强转过弯来:“可耶律和如舒公,无冤无仇的,没?道理?杀他啊!” 谢旻却森然道:“怎么没?有?上月兵法课上,如舒公被他怼的面红耳赤,差点没?拂袖而去?,后来罚他抄书。” 宣榕哑然:“你也被如舒公罚过抄书,你会因为这点事情生老师的气?” 谢旻轻叱道:“我不会,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他连哥哥的眼睛都想挖,舌头都想割!” 谢旻明显处于震怒,宣榕闭了嘴。 但下意识的,她还是认为,只要不涉其母,耶律尧不算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