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知道他的心事,但也不能说破,只扶着他的手,低头翘脚,一把脱下了累死人的花盆底,“这样便可以和你一起加速去。”我一手扯着十四爷的袖子,一手提着两只鞋,话还没说完,就光着洁白的袜面往前小跑了两步。
“好。”十四爷再度抬脚,只是反手过来,捏住我的手指,紧紧地牵着,仿佛生怕我走丢般。
来到了永和宫,我发现身为皇后的姐姐也早已面色憔悴地靠坐在了奄奄一息的德妃身旁。只见德妃一身洁白的亵衣,面无血色地闭着双眼,身上盖着一层锦被,一只胳膊正伸过床头,被花白胡须的陆太医轻轻请着脉。
姐姐屏了呼吸,朝我和十四爷摇摇手,生怕打搅陆太医全神贯注的诊断。
十四爷踮着脚上前,慢慢地坐在床头,一脸忧伤。
一分钟后,陆太医将手伸回,撸了袖子,朝着四周人等看了一眼,站起来向外屋走去。
姐姐一个眼色朝着宫女使去,宫女默契地起身,温柔地抬起德妃的手臂,掀开被子一角,慢慢地放了进去。
我和十四爷赶紧跟了陆太医身后,姐姐也疾步尾随。
到了外屋,十四爷首先向陆太医一拱手:“敢问陆太医,额娘现在情况如何?”
“奴才之前给太后施了针,刚刚又诊了脉。”陆太医显然知道十四爷的脾气,一点也不曾虚礼,直接回答,“现在太后的情况算是比之前安好些。”
“多谢太医。”十四爷紧绷的脸色终于松懈。
“真是阿弥陀佛。”姐姐将双手合掌置于胸前,朝着天空拜了拜。
“请问太医,额娘到底是什么病?”十四爷再度开了口。
陆太医摸了摸胡子,朝着姐姐扫了一眼,眼神有些惧怕。
姐姐了然地摆手:“陆太医,但讲无妨。”
陆太医感激地朝着姐姐弯腰:“恕奴才直言,太后的病,身体上是三分,心里却占了七分。”
“此话怎讲?”姐姐着急地扯了帕子问道。
“太后的病恐怕是思念亲人,忧虑过多引起的。”陆太医抬眼瞥了一下面前的十四爷,“再加年势已大,本就底子虚弱,这内外一交替就……”
“直白地说,就是我后日要启程,额娘茶饭不思,这一下子气急攻心就昏迷过去了,是吧?”十四爷不假思索地插嘴道。
陆太医隐约其辞,面色尴尬,姐姐则讪讪地低下了头,仿佛在替四爷颁布的圣旨羞愧万分。
“不过,太后的病,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陆太医俯身禀报道,“心病只需心药治。”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十四爷瞪了一眼马后炮的人,“只怕当今皇上是巴不得我早一天走,早一天了断。”
姐姐听着十四爷毫不客气地言辞,脸色更加难看了。我知道她一向孝顺德妃,只是这次的忙却是一点也帮不上了。
“那奴才就开点平气补血,舒缓调理的方子罢了。”陆太医摇摇头,只低头朝着圆桌走去。
“有劳太医了。”姐姐礼貌地回答,又朝着里屋走去,显然她是害怕十四爷再度直白的反击。
“请固山贝子允禵即刻接旨意。”门外传来一声尖细但又清晰响亮的声音。
我疑惑地和十四爷对视,又见快走到里屋的姐姐同样错愕不已地回过来。
“……请固山贝子允禵按期起程汤泉,不得耽误……”在一堆公式化的念辞中,我仅仅听到了这一句要命的措辞。
我猜,身在养心殿的四爷应该也是得知了德妃的病情。但又是心如明镜的清楚病因,唯恐德妃故意以病情为由,拖住十四爷不让其迁往汤泉,故在此时此刻下了圣旨,督促十四爷按时启程。
“哼,欺人太甚!”十四爷没等通传的太监走远,甩了袖子,从鼻子里呵斥了一声。
我同样起身,朝着待在里屋的姐姐望去,只见她也一副无奈到极点的表情朝我回望。
我悄悄扯了扯十四爷的袖子,示意他身边还有跪得规规矩矩的陆太医存在时,十四爷才收敛了快要爆发的怒气,朝着里屋去了。
我赶紧俯身向陆太医轻说道:“请太医赶紧写下药方,可以早些让额娘服下。”
“是,福晋。”陆太医支撑着年迈的身躯,颤颤悠悠地起立,靠在圆桌上,奋笔疾书,显然他也想早点收工走人,离开这尴尬气氛的永和宫。
我双手接过陆太医墨迹未干的方子,瞅了一眼他的苍苍银丝,心想:自打我四十二年穿越过来大清,近二十年就是这位老人一直尽心尽力地为皇子皇孙们看病诊治,确保平安。今日仔细一望,倒真是有点替这花甲之年的老人心疼。
“陆太医请。”我礼貌地朝着门口引去。
“福晋,奴才有句话不知……”陆太医并没有拒绝我的好意,只是走到屋外的时候朝着我拱手道。
“太医请讲。”我朝他点头。
“福晋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陆太医诚惶诚恐地瞧了我的脸说。
第103章 消息—雍正元年
“或许是胭脂没擦。”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告辞了。” 陆太医无奈地向我拱了拱手,“两个时辰后,奴才会再来给太后施针。”
我朝他低下头,双手置前回答:“多谢陆太医。太医走好。”
回了内屋,只见十四爷正和姐姐俩人伫立在床边,相对无语。我赶紧递了药方给一旁的宫女。
姐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我注目过去,她不好意思地掩嘴道:“我太想睡了。”
“皇后自打昨晚到现在还未入睡呢。”我身后一名心直口快的宫女脱口而出。
十四爷听闻,朝着姐姐打量。看得出他触及到泛着黑眼圈的姐姐脸颊时,有了明显的愧意。
“请皇后回宫休息吧。这里有茜凝守着。”十四爷朝着姐姐拱手作揖。
“好吧。”姐姐一脸的感激和欣慰,看得出她不光是累,还有对着十四爷的惶恐,便顺水推舟了去。
我送了姐姐出门,又见十四爷朝着屋外张望,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要事来。毕竟后日就要启程,临行前难免和八爷等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商办。
“我守在这里便好。”我朝着十四爷走了几步,将手拉着他的大掌,“你且去办事,我等额娘再好些,便回府里。”
“嗯。”十四爷担心的目光再度朝着病床上的身影投去。
“我们两日后就要走,实在放心不下。”十四爷和我解释道,“我要交待八哥八嫂替我照料额娘。”
触摸着十四爷的大掌转捏成了拳头,我体会着他的担心,郁闷,愤恨以及哀伤。
“就是因为后日要走,我也不放心额娘,所以想再多照顾下。”我将十四爷拽紧的手指头一一掰开,再提到唇角亲了亲。
“你辛苦一日,明晚我就来宫里接你回去。”十四爷伸开双臂,牢牢地圈起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你赶紧去吧。”我嘴上说着,却将头不由自主地紧贴着他的胸口,心里也一阵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怎么如此的依依不舍?
送走了十四爷,我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因为德妃自打昨日昏睡,身边的宫女自然是一夜至今未合眼。体会得到她们当差的辛苦,想想陆太医要过几个时辰才来,我便在宫女给德妃喂完药后,打发了她们去休息。
宫女们看起来确实都很累,因为直到陆太医施完针后,她们还没有来。
我看着陆太医收卷起了细细银针的工具包,突然想起之前他说的话,只轻问道:“请问陆太医,我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吗?”
陆太医朝我微微一笑,摸了把胡子,回答道:“回福晋的话,奴才看起来,福晋确实是需要注意点身子了。”
“是啊,我是觉得最近比较累。”我想了想回答,“晚上也睡的浅。”
陆太医了然的望了一眼桌面,我赶紧撸袖,伸手过去。
陆太医一张严肃认真的脸在我面前凝固,我端详着他的蹙眉之形,心里不免嘀咕:难道我真的生病了?
“敢问福晋,最后一次月事是否迟迟未到?”陆太医直言不讳地问。
“细想来,真是快一个半月了。”我低下头,红了脸,盘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