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起脚边的一幅来看,只见上面一个俏丽的女子楚楚动人,是静琪。我赶紧拿起另一张,却发现是画的上朝时康熙威严的龙颜 ,再扯过桌上的半成品,竟然是我端着盘子给四爷送茶的情景。
“算是我的前半生的回忆吧。”十三爷轻轻的解释,说着提起一壶酒灌了一口。
这时的我才发现,寒风中还混有了丝丝酒味。走了几步,脚下踢到一个个酒罐子,圆圆鼓鼓,在宣纸的掩盖下欲盖弥彰。
“你喝的酒谁送的?”我好奇地问。
“不知道。反正是有人每日摆在门口的。”十三爷毫不在乎的回答,居然还有一丝傻气。
我瞬间大步朝前,一甩手拍下他手中的酒瓶,骂道:“送酒的人就想你意志消沉,自甘堕落。你怎么就中了计?”
十三爷一听惊了一下,忽而哈哈大笑:“现在还有谁管我这个囚禁了的皇十三子?”
他的笑声惊悚骇人,在幽静的环境下倍感恐怖。
我不放弃的啪的一声,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赏了过去。
“你干吗?”十三爷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叫嚣。
“打你这个木鱼脑袋的。”我恨铁不成钢的啐了一口,“你知道你躲在这里享受清静,外面的四爷是怎么个光景?他还盼着你出去和他同舟共济呢?”我盯着他的泛红的眼睛,自己的鼻子却一阵阵泛酸。
“他的憧憬和抱负,没有你这个兄弟,能独自一人完成吗?”我继续追击,“万岁爷只是将你囚禁,没有夺你性命,就是留了翻牌的机会。想想静琪以前说的话:活着比什么都强!”
我语速飞快地阐述了我对十三爷囚禁的理解,因为我坚信:十三爷近十年的幽禁是给四爷党保存了实力,雍正登基后,十三爷才在历史的舞台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我望了一眼满脸沉思的十三爷,啪得一下甩下了几册书:“这是四爷托我带给你的。说是以后每隔两月,会再送一批,希望你趁这段日子仔细研读。”
“保重。我们定会在外面相见。”我头也不回的喊了这句,捂着嘴,飞似的跑出了院落。
我掩上院门,伏在角落,眼泪哗哗的淌下。对于十三爷,怎能告诉他未来的十年是在这养蜂夹道残酷的独自渡过?我只能告诉他美好的远景,保存他的意志,激发他的斗志。
哑吧说话,铁树开花,万年枯藤发了芽。我相信经过这一次黑暗的洗礼,十三爷定能在未来像涅磐凤凰般重生。
一只大手,慢慢的搀扶起我。另一只手上的帕子,柔柔的替我擦干了泪。我揉揉红肿的眼角,只见十四爷满脸的心疼,皱着眉,憋着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努力朝他微笑,怎耐演技一般,竟惹他微微一愣,又一笑:“你算是笑给我看吗?真是比哭还难看!”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噗嗤一下嗔道:“谁叫你看了?姐不稀罕!”说着大力甩开他的手,大步的离开。
十四爷和破涕为笑的我一边打闹着,一边往院子里赶。我踏进院子门,刚想回头和身后的十四爷道别,只听院子里八爷的声音响起:“你们回来了。”
转头望去,八爷一身月色锦衣,温和斯文的款款而立。
“我想跟皇阿玛去讨了你。”八爷大方的朝我说道。我转头望了望十四爷,他低下头,避开我的眼睛不语。
我笑了笑回答道:“八爷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吗?”
“为何这么说?”八爷疑惑的问。
我若无其事的走了两步解释说:“太子被废,十三爷被禁,四爷不得势。八爷可是春风得意。”说完我心里一阵后悔,好端端的干嘛给自己树立个强大的敌人?更何况十三爷被囚原因至今还是个谜。也许是我对四十九年塞外郑春华事件中八爷一句:“你耐心一两年,等我有了进展,我一定纳你为侧福晋”而耿耿于怀。因为我算算那时到去年也差不多两年多,快三年。这段时间足够手段高明的八爷党人谋划统筹了。
“不过,茜凝不敢高攀。”我补充了一句,移开看着八爷的眼睛,径直走进屋子,拴上门,吹灯,睡觉。
我刚躺下,忽又想,要是八爷明日真去康熙面前讨了我,这可怎么办?我慌不及的下了床,胡乱穿了鞋,大力推开门。
只见夜色中十四爷依然背对着我站立在院中,而八爷则不知去向。
“要道歉?”十四爷听到身后的响声,转身发现我开了门,好笑道。
“才不会。”我争辩着,却又羞红了脸问:“八爷不会生气了吧?不会真到万岁爷面前……”
“你放心,八哥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刚才说你一定是误会他许多,要给你多些时间。“十四爷解释着。
“冲你今天帮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我俏皮的一笑。
“拿你没办法。”十四爷也嘿嘿的一笑。
唉,我好累啊。这一天我哭也哭了,笑了笑了,生气起来拿别人撒气,高兴起来还开着玩笑。我想我真的是被这步步惊心的宫廷生活逼疯了。
第53章 提点—康熙五十二年
第二日中午我在南书房将平日不用的宣纸摊开;掸落些灰尘,想趁太阳大的时候把它们稍微晒晒干燥下。因为康熙这个时点一般都在睡觉;我大了胆子把南书房外的空地变成了晒谷场。
一边展开宣纸一边回忆着昨日私自探望十三爷的情景;寻思着自已那样的激将法是否奏效。只听耳边一声: “实在可恶至极!”
我不禁身体一抖;那是康熙生气时的声音。
我连忙朝着来人跪倒: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万岁爷出乎意料的没有理睬我;径直朝书房里走;背后的李德全扫了我一眼;不发一言的跟了进去。
待康熙在暗色的紫檀椅上坐下;我连忙朝里面走了两步;又跪下说: “奴婢不知道万岁爷提早醒来;擅自把宣纸晾在外面;有碍观瞻。望万岁爷责罚。”
跪了半天;没有动静。我大了胆子抬起头;只见康熙定定的眼神朝着门外;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不回答;我便不能起立。只觉得膝盖开始僵硬;腰也有点酸痛。
我悄悄地朝李德全看去;只见李德全也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我在心里猜想:莫非我昨日去见十三爷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要是这样;板子是免不了的;但还是小事。要是康熙生了气;把我直接拖出去斩了,可就完蛋了。要是只是我一个人还好;连累了十四爷可就害了人了。转而一想;十四爷可是皇子;最多被禁闭几天就算了;毕竟照着最近万岁爷对十四爷的态度而言,这对父子倒是逐渐热络。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康熙吭声了: “以为朕还蒙在鼓里;当是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
我背后一凉;完了;估计真被发现了;康熙是在故意说给我听呢。
“万岁爷要奴才如何处置”李德全弯了腰;恭恭敬敬的问道。
我闭上眼睛;想:要杀要剐;最好来个痛快的。
“先别打草惊蛇;你旁敲侧击下。看他还能如何。”康熙沉沉的声音传来; “要是再不思悔改;朕定不饶恕。”
“奴才遵旨。”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在议论我正狐疑着;只听康熙又出声道:“茜凝,你怎么还跪着呢”
“回万岁爷;奴婢在想如何被万岁爷责罚。”我立刻定神回答道。
“责罚你什么”康熙好奇的问。
“奴婢以为万岁爷会责罚奴婢将宣纸晒在了院子里;有碍观瞻。”我诚惶诚恐的说。
康熙捏了把胡子说: “朕是那暴君;不分青红皂白”他的语调虽然平静;但不怒自威。
“奴婢不敢。”我立马接道。
“有人私自见过十三阿哥吗”康熙等了一会问一旁的李德全。我的心仿佛瞬间提到了头顶。屏住呼吸;静听下文。
李德全上前回复说: “启禀万岁爷;据奴才所知;暂时没有。”我情不自禁的呼出一口气,心脏又回原位。
“茜凝;你又在想什么”大概是我情绪太过起伏;引得康熙第二次发问。
“奴婢在想是否可以给万岁爷泡壶茶。”我装作不好意思地说;悄悄的用手捏了捏腿。
康熙见状;微微一笑: “朕刚才想事情;却忘了叫你起来。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