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小太监抬头见到李德全蹙着眉头站在帐外,赶紧俯身在地面。
“来人,拉出去杖责十棍。”李德全摇摇头低声道,“乾清宫当差的,还那么莽撞。”
接着周围上来几人,拖拽着把惹了事的小太监带走。
李德全望着地上乱成一片的书册,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得弯腰下去。
待李德全收拾完书册的时候,我感觉他有些一愣。我伸长脖子探个究竟,却没想这么一看,乐了:原来书册是没有按繁体字一到十编序,仅用英文ONE TWO THREE写在各册封面,不多不少,正好到TEN。而李德全哪里懂得洋文,这下如何收拾妥当,排好序,回了康熙呢?
见他呆立在前面,左右翻看书册,面色明显不好看。我不禁上前俯身:“李安达,能否让奴婢一试?”
“你?”李德全看了我一眼,怀疑的神情不言而喻。
我朝他轻松的笑笑,十拿九稳的样子。他瞬间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简直就是幼稚园游戏,在李德全惊讶的表情中我几乎不花时间的排好先后次序,把书册递给他。
“你可有几分把握?”李德全双手稳稳地接过册子,忍不住问我。
“李安达放心,奴婢要是没有这金刚砖,也不敢揽这瓷器活。”
“那就搏一搏吧。”李德全一跺脚,自言自语,掀了帘子进去。
到底接过如何?其实我也十分好奇。虽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依旧八卦的等在帐外。
不一会儿,李德全满脸笑容地从帐子里出来,看来康熙那关是过了。他正朝我满意地点头时,忽得又听康熙声音:“李德全,让那丫头进来。”
李德全抬手指了指我,示意入内。我不敢推辞,只低头进去。
“朕在书册里找到一根枯草。料想是翻落在地上不慎夹起的。又听闻刚才帐外李德全的责备声,朕就知道里面定有隐情。”康熙得意地摸着胡子,仿佛见到场景一样。
“凡事都瞒不过万岁爷。”李德全讨好地凑上前回答,“不过奴才是得了这位姑娘的帮忙才能回复万岁爷的。”
“哪家的姑娘啊?居然通晓英吉利文。”康熙眯眼问道。
德妃微微俯身回答:“是臣妾身边的宫女。也是四阿哥嫡福晋的妹妹。”
“哦,就是去年在八阿哥府里谈论波斯风俗的那个吧。”康熙记性还真不错,一下子就记起了当日。
“正是。”李德全猫着腰在一旁轻轻出声。
只见康熙慢慢地转过头来,朝我打探。
我见状,赶紧第一时间下跪:“万岁爷吉祥。”
“嗯,出落得比以前越发好了,也是爱妃会调教人啊。”康熙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又扭头对德妃说。
“谢万岁爷夸奖,臣妾也是觉得这丫头伶俐,人品可靠,所以这次才带出来服侍。”德妃受到康熙赞赏,喜不自禁。
“嗯,李德全,把朕上次得的东珠拿一颗给爱妃。”康熙一高兴赏赐了德妃,“朕的爱妃替仙逝的皇后操劳后宫,实该嘉奖。”
我听着康熙的褒奖,心想,这句话对德妃来说简直比赏赐东珠本身还要面上有光。估计她现在内心可是乐坏了。
果然,不一会儿,当康熙前脚走,满脸笑容的德妃忍不住拉过我的手吩咐道: “来人,把今年我寿辰时四阿哥孝敬的一副金镯子赏给茜凝。”
我对于德妃不忘赏赐我这个做实事的人毫不意外,可是惊讶的是赏赐的礼物居然是四爷孝敬母亲的,看来德妃还真对四爷不感冒。
待此次塞外行围结束回到永和宫里的第三天,乾清宫的大太监李德全飘然而至,传来旨意:“宫女乌喇那拉茜凝调乾清宫南书房侍奉,即刻前去,不得有误。”
于是我在众人或真或假的一片羡慕嫉妒加恨的祝福下,赶紧收拾了不多的行李,奔赴下一个工作地点。
临行前,慈祥的德妃拉着我的手说:“丫头,乾清宫比不得我宫里,好歹你也算是我宫里出去的人,只管尽力侍奉好万岁爷便是。”说完更是赏赐了一堆首饰让我带走。
我怀揣着包裹,忐忑不安的想:没有四爷和十四爷照应的乾清宫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怎样的挑战呢?
第14章 书房—康熙四十四年
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地位果然崇高。以前我走在花园里,遇到个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是我叫人公公姐姐,遇到嫔妃自是不用说。现在即使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迎面经过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是嘴上姐姐姐姐的叫,地位品级差点的嫔妃更是因为我在南书房当值,一般不敢小看我,甚至于还偶尔送些个零食水果来联络感情。
不过,放眼望去,我确实是地位提高不少,俗话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句话到我身上就是四人之下,万人之上。原因么,则是我乐观地以为,乾清宫的老大是康熙,接下来便是李德全,再下来平起平坐的是静琪和檀雅两位姐姐。最后便轮到我。
哈达纳拉静琪,比我大两岁,就是四十三年塞外行围时害羞的女官。
富察氏檀雅,与静琪同龄,圆脸。
由于我识字;静琪和檀雅便经常找我来念信;有时候还让我代笔回复。看着我写得歪歪扭扭;我老是感觉不好意思;便想推辞。静琪说: “妹妹识字且能代笔;比我强百倍;哪里还能嫌妹妹字写得不好呢!”
檀雅也笑说: “你想我们和娘家的私房话被太监们听了去吗?妹妹代笔最是妥贴不过的了”她们这么一说;我便放下心来;逐渐的我的字倒也进步神速;开始能入目了。
通过每日共事和相互帮忙;静琪;檀雅和我也渐渐熟悉起来;长短之处也相互弥补;其乐融融。看着我们三个安份守己的忙碌;李德全也称赞道: “我们乾清宫恐怕是整个宫里勾心斗角最少的宫殿了;看你们三个和睦相处;我倒也是省了不少心思。 ”
南书房位于乾清宫西侧;是康熙赋诗撰文;写字作画;起草诏令的核心机要处。 “非崇班贵檩;上所亲信者不得入内。 ”此机要重地需要的宫女则是既要嘴紧,又要识字,李德全便依着康熙的意思,摆我在那里试探着当值。
我一直对自己放在南书房供职充满了疑问,连众阿哥们都反应各异:
四爷:“ 御前供职,你好自为之。”一副大家长的味道。
八爷:“你要小心谨慎,尽力伺候。不明白的,就来找我。”话语温柔,感觉窝心。
九爷:“真的?”接着他只是拿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几下,不可置信的样子。
十爷:“南书房可是要职地方,机警可是最重要的!”虽然不熟,其言也善。
十三爷:“非礼勿事,非里勿听。除了侍奉其他事你一概别管。切记。”坦坦白白,真心真意确实是朋友。
十四爷:“皇阿玛最恨御前传话,你千万记得。对了,在乾清宫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十四爷依旧仗义。
此后我遇到的一件事才让我知道这些阿哥们说的字字确切,也算是充满友善,待我不薄。
那是刚用完午膳的晌午;我像往常一样朝书房走去。估摸着康熙快睡醒了;我想该先把墨研起来;这样习惯下午在南书房磨上两个时辰的康熙提笔的时候才不至于仓促。
刚想推门而入;只听李德全在背后叫道: “茜凝;赶紧把桌上昨日兵部呈来的密折送给万岁爷;万岁爷急等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急冲冲地跑远了。
凝望着他焦急的步伐;我不禁有些狐疑: 怎么会突然让我去送折子呢?虽说我在南书房服侍康熙;可仅限于笔墨纸砚;最多端个茶;点个蜡烛;清点下书册。可奏折;尤其是密折向来都是李德全亲自(www。kanshuba。org)看书吧归置的。刚才是不是他太忙以至于都顾不上平日的规矩;连我这个编外人员都急着上场了?
要知道我不久前可听过一个小太监的传言;几年前有个宫女不懂得避嫌;好心的把奏折按照兵部;礼部;吏部等分门别类;结果被康熙斥责别有用心;杖责了五十大板魂归故里去了。有了这个先例;我可更不敢自作聪明地擅自翻阅奏章了。
想想又不对;李德全好歹也侍奉了康熙几十年;更是后宫太监之首;平日小心谨慎的举止堪称奴才的楷模;刚才他说的话都点明了兵部和密折这两个重要信息;即使是一般人都知道这两个定语的厉害;更何况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他;怎么会忽略了这等细节?
思索着这个问题;我一手推开屋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寂静如往常。突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李德全是在刻意试探我?甚至于是康熙的指使?
可是我总不见得现在跑出去询问他们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或者向他们双手一摊;表示任务没法完成?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两条路都是万万不能走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两只手交叉在胸前;来来回回地在书房里踱步。忽然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