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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不漏听完这席话,齐帧站直身体,眼角微挑,一股浊气自前胸提到喉口,深深屏息,缓缓吐出:“变态!”
非常人有非常态。也有非常肚量。尹啸听得齐帧这个评价,不怒反笑:“我是变态,你以为你又好到哪儿?”
这一问,齐帧没有答案。
尹啸也不需要答案。
尹啸在齐帧恼羞成怒动手之前就退了。退出齐帧的视野,退出齐家的院落。一如他来时那般静悄悄,谁也不惊动。
他有耐心,愿意担当历史的布景,冷眼旁观齐帧走上一条不归路。解救不解救,全看一时心情。
此时此刻,心情坏了。
一百多岁了,越老越像小孩儿,心情坏起来也总是不由分说——尹啸走在平安镇荒凉的街头冲自己感叹。
叹着叹着,他皱起眉头,闻到一股味儿。
一股经卷味儿,一股木鱼味儿,一股枯灯坐禅的窒闷味儿。一股不沾荤腥不惹尘埃的秃头和尚味儿。
幽明,来了。
幽明迈进齐家大门的刹那,齐云睁开了眼睛。
齐帧也睁开了眼睛。
双目相对,齐帧脸红了一红:“云儿,我……”
齐云胸膛微微起伏,双唇晶莹,双目迷茫。双腿紧绷,不敢动。
在他紧绷的大腿根处,在齐帧的双腿之间,“小齐帧”昂然挺立,一动不动。
“小齐帧”的挺立源起片刻之前。
片刻前,尹啸刚走。齐帧看着尹啸在齐云唇上留下的口水,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抬手轻轻擦拭齐云唇间。
病中憔悴,齐云的嘴唇略失柔软,略显干燥。齐帧擦着擦着,便觉擦走了火。
这时齐云仍闭着眼睛,那么乖巧,那么温顺。齐帧觉得,不吻一下似乎有些对不住自己。
这想法来自肉身还是精神,齐帧无从深究。齐帧心跳略快,瞳孔略大,双唇略张,口水自动分泌——身体略略脱轨,出离了精神的控制。
齐帧垂下头去,滋润齐云双唇。
润湿一下就好,他想。真的只是蜻蜓点水般一下下,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去做。
然而齐云不配合啊!
齐云似乎是渴了,两瓣唇噙住齐帧双唇不放,舌头还放肆地探进齐帧口腔!
一时间,齐帧血液倒流,筋骨酥…软,双腿之间的小齐帧陡然立起。
这世上能让男人尴尬的事其实不外两样:一样是在不该硬的时候硬,一样是在不该软的时候软。
齐帧挺庆幸,他遭遇的老是前者。
当然,齐云茫然无辜的眼神让他怀疑:自己庆幸的是不是太早。
齐云是在半清凉半温热中舒服醒来的。一醒来,他就觉得自己不该醒。
清凉来自齐帧的身体,温热来自齐帧的口腔——齐云醒来之前并不知道。
此时,齐帧已经飞速从齐云身上爬起来,半侧过身,试图让傲然挺立的“小齐帧”不用显得那么突兀。
他挠挠头,正打算开口,齐云却先一步说话了:
“幽明!”齐云声音虚弱,虚弱中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惊喜。
齐帧半惊半疑扭过头去,正对上一顶庄严神圣的光头:
“阿弥陀佛,齐帧,你竟连云儿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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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小透彻 。。。
时值酷暑,天气燥热。齐帧抬头看见幽明反着亮光的头顶,体内涌起一阵阵冲动:
若能放一海碗和尚的血,撇去血沫子,沉入井水中冰一冰,午后捞出来,不做停留,即刻痛饮。那滋味,想必不差……
齐帧对着一顶光头浮想联翩的时候,齐云满面薄红,分辨不出是高烧还是羞窘:“幽明,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幽明面色沉静,静如秋水,水波不起。
静默之间,齐云脸色愈红:“幽明,你——咳咳……”
“云儿——”听见齐云闷咳,幽明这潭水终于生起波澜,他面露焦急,抬脚,提腿,向前迈了一大步。
一大步之后,幽明不得不停下来。
停在齐帧身前。
齐帧面容俊朗,神色端肃,单从这张脸上,不是神鬼,绝看不出他片刻前的联翩浮想。
齐帧拦住幽明,一句话不说。
这世上,强者是没必要对弱者浪费口舌的。强者只需做出姿态,等待弱者知难而退便好。
但幽明偏不知难而退。
幽明抬头挺胸,一声断喝:“孽障!你休想害死他!”
齐帧狠狠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幽明嗓门大,是因为幽明语不惊人死不休。
“和尚,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幽明瞪圆了眼睛,神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无辜,“敢问你传播瘟疫,酿造平安镇这一场大祸,可是贫僧平白捏造?”
“我——”
“阿弥陀佛。贫僧本以为你虽恶行累累,总还有一丝良知,谁知你丧心病狂,竟连云儿亦不放过!”
“你——”
“什么……什么瘟疫——咳!咳咳!”齐云忽然从床上支起身来,用力过猛,一阵咳嗽,脸色红得好像要滴下血来。
齐帧脸色一变,回过头去。就在这回头一瞬,却被幽明插了空子——幽明插空子握住齐云手腕:“云儿,你先躺下,别激动。”
齐云手指尖微颤,脸上潮红退却,渐渐苍白:“幽明,你方才……什么意思?”
幽明食指微曲,搭在齐云手腕上,所答非所问:“云儿,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和尚!”却是头脑发懵的齐帧此时回过神来,“什么瘟疫?什么大祸?我为何不知道?!”
幽明阖了眼,眉头紧皱,却并不理会齐帧,自顾为齐云把脉。
见他如此,齐帧却也不问了。事有轻重缓急,对齐帧来说,没什么比齐云的病更重,比齐云的病更急。
幽明和齐帧一并沉默,齐云却忍不住了:“究竟……幽明,究竟怎么回事?”
幽明此时收回把脉的右手,望向齐云,神色稍有缓和:“云儿,其它你不必管,先治病要紧。”
“和尚,你有法子治?!”齐帧惊喜出声。
幽明又闭口不言了。
这世上,强者有权利对弱者保持缄默。此刻,幽明是强者。
齐帧看着幽明那颗光亮的头,心里又急又恨,却不敢丝毫发作。只有束手束脚站在床侧,看幽明从自己背的药箱里拿出数味药材来一一称量。
整个过程幽明一言不发。齐帧是不敢打扰他,齐云是不能打扰他——片刻之前,幽明将手上的一根针刺入他的穴道,他在浮躁与虚弱中不甘的睡去。
齐云再次醒来时,齐帧已不见了踪影。幽明坐在他床前,一只手放在他腕上,双眼半闭,不知在念经还是在冥想。
事实上,幽明既不是在念经,也不是在冥想。他只是又累又困,快睡着了而已。
齐云的手臂微动,他立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睁开一双满布红血丝的眼:“云儿,醒了?先喝药吧。”
齐云顺声望去,望见幽明一脸疲态。幽明一脸疲态,托着一碗黑沉沉的汤药。
齐云勉强撑起身子,正待伸手接过,却又动摇了:“幽明,我是什么病?这是什么药?”
幽明被问的一怔。
他抬起头来,看着齐云。齐云脸色苍白,唇色黯淡,像失去光泽的美玉,唯有一双眼睛还是清亮。
幽明不敢深看,微微侧头,半问半叹:“你不信我?”
齐云觉得幽明的思维略略有点跳跃性,偏偏还跳到了点子上:是,他不信。
他怕这碗药暗藏玄机。
他怕那玄机会致人死地——致僵尸齐帧死地。
这世道,人活着活着,一不小心就没了,他委实伤不起,因此不得不加倍谨慎。
他的苦心,幽明懂。很懂。因为懂,幽明心里那是一个忧愁。
这么聪慧一个人,他怎么就非得执迷不悟呢?怎么就看不透那妖魔的本质呢?
幽明百思不得其解。
不怪他不解,这毕竟是境界上的差距。幽明以为齐云是看不透,殊不知齐云是看的太透——比他多透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