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到这,一依的命运似乎就被彻底的玩弄。宣其扬大体也能猜到。一个不信任自己妻子的男人,一个善变多疑的男人,是不会相信这个孩子是自己的。想必,这个孩子的死,和他的亲爹脱不了干系。
北雪不经意的抓住了宣其扬的胳膊,微微的打着颤,似是也猜到了下面的结果,一定不会是皆大欢喜。
一依闭上了双眼,任凭眼角的眼泪簌簌的脱落。
屋里一片沉闷,没有人继续打破这沉静。
“呵呵,是我太傻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我。”一依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一脸的苦涩。
孩子出生的那日,贾荣生很是高兴的模样。
是个男孩,他贾家有后了。
抱着孩子在大堂里摇晃着,逗弄着。满心满眼的欢喜之情。
稳婆想讨个喜钱,随口跨了句“这孩子和他娘亲长的极像,老爷和福气啊,小少爷将来定是个十足的贵公子。”
这句话在贾荣生的心口,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
这孩子张的和一依很像,眉宇间的清秀,嘴角间的笑容,如出一辙。和自己的容貌,倒是半分也挂不上边。
左看右看,忽觉得这是个荒唐的笑话。
将小小的婴孩交给奶娘,就直奔还在恢复气力的一依面前。
“说吧,孩子是谁的。”
床上还大汗淋漓的虚弱女子一怔。
“你现在说出来,我兴许还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养着这个孽子。”贾荣生继续追问下去。
床上的一依全身都在打着寒战,他终究,不信任自己。
“孩子是我的。”
“奥?果真承认了,这个孽子,你想养也可以。只不过,日后我的事情你一样也不要插手。只当我还你当年帮过我的恩情。”白玉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良人,已经拂袖而去。
一依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间孩子的啼哭声,想着自己的夫君,觉得自己在这个世间,活得太没有尊严,不如回归山林,自由自在。
可是看到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终是狠不下心来。孩子太小,受不了山里的妖气,也没有城里的锦衣玉食的滋养。
那就等孩子大一些再走吧。
抱着自己的儿子,一依靠着梨花木的床头,欣慰的笑着。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自己还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依的故事有点长。。。。勿拍砖。
☆、第二十四节 隔阂(下)
一依的故事,很长,长的就像这朦胧的夜色。
明明黎明就快到来,天边的曙光在云层里闪着微弱的霞光,始终不能跳出重重阻碍,绽放光芒。让着迷茫的黑色驰骋在天地间,迷失了这些归家的路。
一依的诉说,已经夹带了哭腔。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没有父亲的疼爱,终归是个不完整的家。
一依一天一天计算着离去的日子。
还有三日,便是孩子一周岁的生辰。
一依抱着那个叫做“宝儿”的孩子,日日坐在府中的花园里,听风赏花,喂鱼看云,倒也不寂寞。
怀中的小人儿总是很乖巧的趴在一依的怀中,笑的清脆动听。时不时用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摸一摸一依的下巴,吧唧一口亲上去,再扎进脖颈间咯咯的笑起来。
将这段孽缘推向极端的日子终于到来。
宝儿的身体一向好的很,继承他娘的体质,生长的极快,比一般的孩子要高出去许多,已经能简单的说上几句简短的对白,还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来抱自己的人谁。
夏日的天气格外的炎热,后院的大柳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吵的人日日不得安睡。
树下的小石凳上,一依抱着宝儿伏在桌上一起翻看着一本小画册。那是本描绘着天下奇花异草的画册,里面的花朵各个色彩鲜艳,逼真的吸引来三三两两的蝴蝶,围着这母子二人打着转。
这一年鲜少回府的贾荣生,那日或许是中暑,或许是良心发现,破天荒提着街角点心房的绿豆糕,站在自家后院,看着那柳树下的画面。
他没有惊扰二人,原路又步出了府邸,朝着城北外的一座寺庙跑去。
当夜,贾荣生手提着白日的绿豆糕再次踏进贾府。
一依自是喜出望外,抱着自己的儿子忙来和贾荣生亲近,算作是无声的道别。她要走,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当是最后一夜的温存,纪念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半夜醒来,床的另一半,依旧冰凉如水。
一依躺在床榻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缓缓坐起身子,披上单衣,立于庭院中。仰望天上的繁星,心中若有所思的呆了很久。
宝儿房中传来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依心头一凉。
宝儿的房门大开,半个屋子被月光照的发白,小床里的宝儿,正痛苦的挥舞着手脚,扯着嗓子发出自己最大的嘶吼。
脖颈间一张刺目的符咒,慢慢融进宝儿的肌肤。
每进入一寸,宝儿的哭声就小一个高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成为颤抖的□。
床边是一手执着半截红烛的贾荣生。
那张昔日一依那么迷恋的面孔,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如同地狱的修罗,面目可憎。他另一个手中还捏着一张薄薄的符咒,意欲贴到宝儿脖颈的另一边。
一依对于他良人最后的爱意,这一刻,彻底被浇熄。
心头是无尽的寒冰,冷的一依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明明是三伏的天气,明明今夜没有一丝的凉风,还是让她的每一根骨头,都尝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瞬间移到小床边,一把抱起宝儿,站到门口。
宝儿的哭声已经快要听不见,□声也缓了下来,胸口的那点起伏,渐渐越来越小,越来越慢。
小小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抚上一依瘦尖的下巴,牙齿打着寒战,忍受着符咒蚀骨的痛疼,抹去一依顺着眼角滑下的泪水,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眶,长长的睫毛最大限度的向上翘着。
“娘——亲,不要哭——宝儿不哭,娘亲也不哭——。”
说完嘴角溢出一丝血丝,在宝儿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
一依轻轻拭去宝儿唇边的液体,一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宝儿的额头上。此时的她,希望自己的温度,自己的力量,乃至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传递到这个怀中的孩子身上。她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依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多希望一双手可以牵起自己,带她走向一条充满光明的坦途。
那个曾经牵起自己双手的人,此刻就在这,就在自己的对面。
依旧明亮的眼眸里,影印着自己快要破碎的心。
她一手紧紧抱着宝儿,另一只手从腰间的佩带上,幻化出细长的皮鞭。
手执红烛的男子往后面的墙体靠了靠,满脸的惊愕。“一依,这个孩子,是个魔物,留不得。我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你信我,没了他,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
长鞭毫不留情的抽过贾荣生的脸畔,手中的火苗晃了两下,忽的熄灭。将贾荣生整个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依的长鞭没有停止暴走,继续朝着暗处胡乱的抽打着,伴随着器皿碎裂的声响,在这宁静的黑夜里更加的突兀。
爱一个人有多深,对他的期望就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