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飘逸而过。可我依然为你,万念俱空。没有人在意,黎明和黄昏的露珠,都是我被你抽打过的血。颤栗的血红,不过是随手泼掉的咖啡的颜色。真纯的血液,在染料里,只是一滴试剂。我把烧红的蜡烛的泪水,泼在脸上,阻击我的抽泣。最绝望的时候,我把汽油倒在我的血里,点上火柴,让她在熊熊烈火中,为我浓缩成一块血币。
“我被钉在十字架上了吗?”你再次抱住我的头,你的眼光锐利而又温柔,“我爱你。”
“谁?”我的头再次挣扎出来,口气降温到零下两千度。
“我的女神。”
“她死在十字架上。”
你扑在我的胸口上,“你是我的天使,我们死也要死在同一个十字架上。”
我推开你的双臂,“如果我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从来找不到你,从来听不到你的一句安慰,我也就什么都不需要。我死了,你也就如释重负。我的骨灰盒上没有名字,只需标上——继哈姆莱特被刺后最孤独的人。”
你突然跪在我的面前,眼里涌满泪水,“我们死也要死在同一个骨灰盒里。”
我的心痛,像没有麻药的开胸手术。
我沉痛地发着祷文,“就让我们把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吧。能忘记多少,就忘记多少。就让我们把付出的情感,都掩埋了吧。能掩埋多深,就掩埋多深。就让我们把所有的思念,都流失了吧。能流失多远,就流失多远。”
你吻着我的手背,你的泪水顺着我的手流淌,你声音颤抖地说,“我再不会让你难过,我再不会让你难堪,我再不会让你心痛,我再不会让你心寒。”
一个九寸的钉子,扎进我的太阳穴里,当我看见你用手指用力地堵住你的泪泉,可泪水依然顺着你的手疼痛地流淌。你好象预感了什么,抱住我的头,让我在你的泪水中洗礼。这是怎样的呜咽,我从来没有听过男人这样绝望的哭泣。一生能有一次真情,还奢求什么。一生能有一次真爱,何必再问结局。
你从来不忍心伤害我。你说过,伤你一分,我会痛十分。可是你不知道,伤我有多深。我从来不忍心折磨你。我说过,折磨你,就是折磨我自己。可是你不知道,有一天我折磨你会有多残忍。
难得你,对我有这份情。难得这么久,你没有让这份情,物换星移。难得我,对你也有这份情。这份情,一年比一年深重,可又只能让它销声灭迹。
医生走进病房,拿着我的档案,对我焦灼地说,“你严重缺血,血袋明天早晨才能到。”
你镇定地说,“我给她输血。”
“她是B型。”护士核实着手里的档案,“如果你是A型,输给她,她就会死。”
“我也是B型。”
“她是你的妹妹?”
“我的妻子。”你挽起袖子。
护士为你验血后,针头扎进你的静脉里,你的血沿着输血管流进我的静脉里。护士走开的瞬间,我按下电钮,我的血倒流进你的血管里。
护士返回病房后,尖叫,“谁按的电钮?我晚来几分钟,她就会失血致死。”
你沉醉在为我输血的气氛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告诉护士,“我在和他换血。”
护士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病人,死到临头还换血!”
我看着你,“就让我流进你的血里。誓言一瞬即逝,只有血是不朽的情物。”
你凝视着我,“你的一切都来自你的血,我能感应到。”
你抽出400cc鲜血,注进我的血管里。我抽出400cc献血,注进你的血管里。当你的血,流进我的身体里,我成了你。当我的血,流进你的身体里,你成了我。我们这一生不可退换的信物,即使退回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这一生宁死不屈的信物,一旦烧成灰,彼此都不能拥有一滴。
我看着你的血管,“我的血里,涌满了兴奋剂和安眠剂,什么能把这些忧伤过滤掉?我的血里,沉淀了太多的悲剧,谁又能把这段历史冲刷掉?我的血里,流尽了生与死的思考,谁又能把这个灵魂扼杀掉?从此,我的血,流进你的血管里。”
你说,“我可以自豪地告诉你,换血后,我也患了忧郁症。”
我笑笑,“不过,我的血里有癌细胞。”
你的眼光温柔地抚摸着我,“你把我引到疯狂的边缘。只有你知道怎样让我疯狂。不要说癌细胞,就是核细胞,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接受。”
护士摇着头,“这个病房里还有正常人吗?”
你的目光捧着我的脸,“你使我觉得,你和我的爱情会穿越生死。这个世上随时都有可能遇到不测,今天我就交待我的遗言,无论天塌地陷,你和我生死都在一起。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你幸福。”
吉米在纸上写下,“我是你的证人,请不要食言。”
读着他的字迹,我听到他的破碎的肺里的呼喊,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呼喊。我吻着这张纸,泪水模糊了字迹。
你握住吉米的手,“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圣人。”
我含泪说,“我们三人就像死党,我们,”我的眼光模糊,“我们在同一个梦里,我们忍受同一种苦痛,我们呼吸同一种感情。我们在同一个风暴里,我们穿越同一道火网,我们挑战同一个天空。我们在同一个地平线上,我们失去同样的命运,我们面对同一种裁决。我们是同一颗颤抖的心。”
吉米死死地咬住床单,像一场从骨头里挖出子弹的没有麻药的手术,他的一口牙已经咬松。
我的担架被抬上急救车,你坐在侧椅上,攥住我的手。急救车鸣笛转动着红灯冲过一系列红灯,我们刻不容缓地去见一位瞎子算命大师。
在烛光扑闪的房间里,我躺在担架上,算命大师摸着我的手纹,摸着我的颅骨,“你的骨头里射发着神秘气息。你必须随时携带你的亲属的电话,以防万一。你拥有无尽的财富,可是又一无所有。”
你焦虑地问,“为什么?”
她平静地说,“谁能解释命运?太多的不为什么。”
她依然摸着我的膝骨,“你一生至少有十二个丈夫,可是你注定一生孤独。”
你打断她,“我们的命运是什么?我们两人都是瞎子,只能听从你摸出的结果。”
她的第三只眼睛凝视着你,“你至少有一千个情妇,可是你也注定一生孤独。你们两人都环绕着神秘气息。如果连环在一起,就是双重黑色轮回,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眼光深沉,“输赢并不重要,而是游戏的过程。我重视旅程,而不是目的地。这是上帝的幽默。我们在上帝的游戏中只是玩偶。我们只是上帝的典当品。”你摸着我的手纹,“这是人生最精彩的戏剧。谁能逃脱冥冥之中不可逃脱的命运?历史到了光学时代,可是人生依然逃不过难以想象的残酷和死亡的诅咒。”
神眼摸着你的膝骨,“你们的敌人是时间。从今天起,你们欢蹦乱跳的时间开始倒数。”
你凝视着我墙上的身影,“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不长。我决定了,你出院以后我就和你筹办婚礼。”
算命大师让你洗牌,如果黑色梅花代表厄运,你翻出的四张都是黑色梅花,她袒露了牌上的咒语,“对于你们,婚礼并不是童话。”
出院后,我们扮成罗蜜欧和朱丽叶,坐在马车上,穿越森林。
你的胳膊搂着我,“我们前世就是丈夫和妻子,我今天才意识到。”你吻着我的太阳穴,“我真想拥有你。”
“多久?”
你吻着我的睫毛,“一旦拥有你,我再也不放开你。”
突然,你看着窗外的森林,脸上换了一张冷面,声音骤然没有温度,“我请教过几个算命大师,他们都说你会克死我,说我们在一起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