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澄一直是温景然心中最鲜亮的那抹印记。
他们曾经沈迷於制作各种玻片标本。他和叶澄相处的点滴，也几乎被他如此收藏。结果事到如今才发现，他以为是混入了杂质，但其实一直都存在。温景然现在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他和叶澄之间不够坦承，不够纯粹。两人当时会分开的原因，或许不只存在於外部。从前他太骄傲，不愿意承认。
而他的骄傲，亦始终会在叶澄面前屈服。
林凌和陈襄君都曾分别问过他，到底喜欢叶澄什麽？他的说词也差不多是那一套——更何况，难道陈襄君对他的喜欢就很有道理吗？
彼时，陈襄君气呼呼地抛下一句：「你这个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不想理你！」就跑了，他还来不及反驳金鱼的记忆不只七秒，也不知道他究竟忘了什麽关於陈襄君的事。
b起问为什麽他喜欢叶澄，他更想问的是，明明两个人还相Ai，为什麽却非得分开？
他真的不愿意再继续任时光徒然蹉跎。可是叶澄……叶澄啊，不只是他的逆鳞，更是他的软肋。
「学长，我们不要吵架了，好吗？」
收到这段讯息的叶澄实实在在地愣住了几秒，後面还跟着一串泪眼汪汪的表情符号，都能想见传讯息的人到底是有多麽委屈。他忍不住发笑，彷佛能听到温景然可怜兮兮喊着学长的声音。
但是他们没有吵架啊。这样算是吵架吗？他努力思考，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叶澄反倒是想起另一件更接近他定义中吵架的事……是在他们都快毕业的那年，在「那件事」的发生之前。为了温景然生涯规划两人难得有了意见分歧，虽然後来也不了了之。但他现在突然有点想问问温景然，他当时又是怎麽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没有真的这麽做。
他什麽都没有回。
而另一边的温景然看着讯息被已读，接着出现「对方正在输入」，最後什麽都没有，从开始的松一口气到後来的忐忑，他勉强压下失落和不安，再度传了讯息过去，这次没有被已读。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因为网路可以拉得很近，却也可以在下一瞬就咫尺天涯。温景然想起一部老科幻电影的画面，宇宙中太空人游移在座舱之外，和世界的联系就仅仅靠着一条索引连接……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广袤无边的太空。
温景然现在有点茫然，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单方面努力维系着他和叶澄之间的连结；他也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放手了，叶澄真的就会遁入夜空，再也找不回来。
可是他不知道叶澄到底想要什麽……会不会其实真的放手对两个人都更好？
经过这麽多年，两人的关系好像又再度回到了原点。
世界不以个人的意志转移。恒星行星的运转如常，太yAn东升西落，很快就到了北城高中的校庆。
温景然满腹思索及困惑，叶澄的状态也差不多。怀抱着相似心情的两人，近日却没有更多的交集，直到此时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无可避免地遇见——当然这局面有温景然故意促成的成分在。
他率先扬起一个笑，「学长，你怎麽都不回我讯息？」态度自然好像不知道对方是故意似的，他从来不愿意让尴尬存在两人之间。
可叶澄却直接撇开了头，声音有点低，语气很坚定地说：「你不要再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麽？」
温景然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叶澄见状便重复一次：「我说，你不要再传讯息给我了。」他想了想又补充：「我是指和计画无关的那些讯息。」
两人陷入长久的无言。
校庆期间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内时不时会传出笑声，但周遭的嘈杂都影响不了两人。温景然定定地看着叶澄的侧脸，叶澄则固执地盯着地面，就是不愿意看向他。他们所在之处似乎成了真空地带。
「为什麽？」
为什麽还相Ai的人不能继续在一起？为什麽Ai会使人疼痛。温景然想问的问题有很多，过了许久後，勉强问出口的只是一句简短的为什麽。
他想起在科研社的时候，大家也总是有很多的为什麽。讨论到最後，那些「为什麽」多半都可以得到正经的、不正经的「因为所以」。那时候几乎都只有笑，为什麽他们现在会变成这样？
为什麽……为什麽叶澄不要他了？
现在，谁来回答他？
哗啦啦的雨落了下来，午前的太yAn转瞬消逝在天际。温景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淋得Sh答答的，在空气中发散的大麦费洛蒙气味也显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想要的，我没办法给你。」叶澄的声音也闷闷的。
……可我想要的就是你。温景然的话没有说出口，蒋恩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他手上拿着一叠资料，看了看温景然，表情似笑非笑的，朝着叶澄挥辉手，问道：「你看过这个了吗？」
叶澄很明显地因此松了一口气，「是新期刊？」他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回地朝着蒋恩连走过去。
温景然见这画面，免不了感到一阵酸意上涌。
又听蒋恩连问：「老师说他看过你前阵子传给他的新进度了，怎麽样？还在苦恼要如何总结吗？」
「啊……对，我好像Ga0错前提了，现在不确定该不该继续进行。」
蒋恩连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两人接续着讨论，气氛融洽。
总是这样，叶澄和蒋恩连之间有一种自然的气场，不算亲密，却很自在。温景然向来无法涉足，蒋恩连似乎一直很明白叶澄想要的是什麽。
他没有跟上去，只感觉一阵挫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果推测是环境造成的差异，你有没有试试看分析空气物质成分……」
办公室的几人就着叶澄提出的问题热烈讨论，从期刊的新研究、被罗列的几种环境贺尔蒙到生物科技和医疗的相关应用，中途蒋恩连说着要拉数据来分析佐证便自顾自跑去一旁的实验室。
「这家伙还是这麽我行我素，一点都没变。」老师似乎有点无奈地笑了，「叶澄你也是。」
「对了，怎麽还是没有读博的打算吗？」
听见问话，叶澄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老师在问什麽，又听对方继续问：「那时候不是都看好研究室了吗？如果你这几年都专注在这个题目上，Ga0不好现在就已经有突破了。」
老师的口吻很惋惜，叶澄只是低下头笑笑。
「或者像你那个学弟——那个、叫温景然的那个，在学校教书不也是很好吗？」
他没有接话，老师又说道怎麽他们两个人好像是走向对方原本预定的规划道路，话语里是纯粹的感慨。但叶澄总算想起来了。在研究所毕业前一年他和温景然也一起回来找过老师，大概是当时有聊到相关的话题。
好像确实是这样，原本打算走学术路线的是他，而温景然……
察觉到他久久没有回话，老师半开玩笑说着：「通常会在校庆期间特别回来找老师，不是过得特别好、就是过得特别糟的——」他停顿了一会，看了叶澄显得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些发噱，耸耸肩又说：「我知道你觉得自己都不是。那肯定就是特别迷茫的。」
「所以你的问题是什麽？」
——我的问题是什麽？叶澄想，怎麽每个人都要这麽问他？他无意识摆弄着手指，久久没有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也很习惯他这副陷入思索的模样，话锋一转，问：「你觉得生命T和非生命T最大的差异是什麽？」
他这才稍微回过神来。
「就拿植物来举例。为什麽以前的人曾经一度以为植物没有生命，最後又推翻了这个结论？」老师一鼓作气说了许多，看向叶澄的表情带着笑。
「树冠羞避。」叶澄低喃似地应道。
「对啊，是G0u通。」老师闻言很欣慰，点点头称赞道：「很好！你看你这明明就知道啊。」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去观察！问为什麽是要从问题里找答案。你不会毕业後就都忘光光了吧？」
「啊……没、没有。」
老师显然不满意他的犹豫，再度开启极限问答模式，连连发问让叶澄实在难以招架。
好在蒋恩连恰好回来中断了这场对话，也拯救叶澄脱离窘境。他晃晃手中的纸页，表情有点微妙，「我觉得叶澄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的前提可能真的Ga0错了……你们都该看看这个。」
几个人很快又沉浸在新一轮的讨论之中，为了数据呈现出的样态可能导致的结果分歧而争论。叶澄没再想起那个悬而未决的问句。
他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彷佛置身曾经的年少时代。当时可以为了他的学术研究和他人争论不休，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假设，却b什麽都更重要似的。这或许是他理想过的生活。但他终究没成为那个样子。
手肘被撞了一下，他抬头去看，对上蒋恩连的视线，对方似笑非笑，「这Ga0不好是个大突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澄不置可否地应了声谢谢。
另一边，温景然这天和叶澄亦没能有更多的交集。
稍後他作为杰出校友被请上台分享经验，他侃侃而谈，学弟妹们的反应也很热烈，全程笑声不断，可实际上他一直分心寻找应该坐在台下的叶澄，但想当然，无果。
不过校长和师长们依旧很满意的样子，没有人察觉他的心不在焉，结束後还拉着他一同去参加酒会。
温景然怀着一点侥幸地想，或许叶澄也会出席，便没有太过强y拒绝。
只是他没想到李景安也在。
隔着人群温景然看到李景安端着酒杯凑向叶澄在说些什麽——他一瞬间想要冲过去隔开两人，但随即就见到叶澄摇摇头回应了几句，接着李景安很快就转身，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场。
只是那个铁青的脸sE，让见者都纷纷退避三舍。
肯定没在叶澄那里讨到好。温景然有点想笑。叶澄其实不需要他。不需要他的保护，也大概……从来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不禁庆幸来之前有先使用加强的抑制剂，否则还不知道此刻他自己剧烈的情绪波动会造成什麽样的影响。但反正，叶澄都不会为此所动的。
或许是该让一切都停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也没有在场内看到蒋恩连，不然他实在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这样他就可以「痊癒」了呢。
这天过後，一切又回到原先的轨道，交流计画很顺利地收尾了。温景然跟着团队回北城。
要说一开始温景然对和叶澄的重逢没有抱持美好幻想是不可能的，为此他处心积虑想要证明已经是个更好的人。
然而最後还是换来这样的结果。
好像有点意外，却也其实没有很意外。
毕竟，那可是那个叶澄啊。
在过後几天，和林凌闲聊时说了这些，对方始终一副怜悯的模样，眼底清楚写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林凌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很是安慰地说：「现在放弃也不算太晚。」
温景然皮笑r0U不笑，哼道：「我都还没跟你算帐。」
林凌闻言只是耸耸肩，还是嘻皮笑脸的，「要也是我跟你收好吗？不然你现在肯定正往兰城跑，看看我让你省了多少冤枉钱。」
他没有接这话，即便林凌说对了他也不会承认，只是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对了，陈襄君跟你说了没？」
听见这个名字林凌的笑容马上就收敛了，难得显露几分不自在，「……你们是怎样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怎样，就闹翻了。」温景然轻描淡写笑道。
在回到北城後，他也cH0U空去了老家一趟，和家里的两尊大佛好好谈谈。
也找时间和陈襄君谈了。最後陈襄君直只是gg看着他，口气恨恨：「我不会祝福你的。永远不会。」
他很遗憾最终和陈襄君还是走到决裂这一步，但他确实感到如释重负。
「那需要我介绍几个优质的Omega给你吗？」
林凌的问句把他的思绪拉回。见他这马上又开始不正经的模样，温景然也是无可奈何，他倒是真的很期待哪天有人能够治治这家伙。
「你管好你自己。」
&能够教会一个人很多事情，不Ai也能。
温景然从陈襄君到临头依旧展现的骄傲和隐藏的狼狈中看见了自己。还好，他和叶澄没有变成这样。……他明明告诉自己别再想叶澄了，却还是做不到。
这次林凌没有再故意打断他的沉思，只是默默替两人的杯子都再多斟了点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澄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个场合上碰上李景安，更没想到，李景安竟然还会主动前来和他搭话。
他的心思依旧挂念在稍早前的讨论。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实验室继续处理他的研究，但被老师抓着过来参加酒会，说他就是生活圈太封闭才会一直钻牛角尖……结果两个人到了没多久，老师就说他好累，人就溜了。
见状﹐叶澄也是打算马上离开的，好巧不巧遇上了社团的学长姊们，几个人七嘴八舌拉着他说了一堆话，说有关注他们机构的产品，说如果有机会也可以共识云云；也说，没想到叶澄会选择这个职涯方向。叶澄只是笑笑，端着酒有礼地和他们碰杯。
彼此客套地告别後，李景安就接着来了，他带着夸张的热情，笑道：「哎、这不是叶大研究员吗？恭喜，你们计画的产品都很顺利上市了啊。」
叶澄实在疲於应付这种虚浮的社交辞令，也Ga0不懂来者的目的，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李景安是个Alpha，身材结实魁梧，长相虽然不算特别出sE但因养尊处优而容光焕发的，名片上的头衔要印成双面，除了研究员、学者的身分之外，还是什麽协会、某某基金会的理事名誉顾问之类的。是各方个面都很符合世俗定义人生胜利组的那种Alpha。他很有本钱自信。
李景安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兀自说了一大堆关於《不必云回答》造成的回响，期间还假惺惺地说了一句感谢叶澄的帮忙。又问：「怎麽样？有没有考虑再跟我合作？」然後承诺了一大堆好处。
听见这话，叶成差点笑出声音来。以李景安六十出头的年纪，他整T算是保养得很好，但叶澄仍然能注意到他笑容下掩不住疲倦的眼神，还有略为闪烁的言词，他推测，对方或许并没有表现出得这麽好，才会狗急跳墙又想起他来。不过无论如何，叶澄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
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忘记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他摇摇头，道：「但李教授，你知道吗？後来我们发现其中一批的样本似乎有被W染过的痕迹。」
李景安倏地静默，他退了半步，眯起眼上下打量叶澄，尔後抛下一句「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便转身走了。
看着对方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叶澄不着边际地想，听说李景安和他父亲认识，但他觉得应该是谣言，否则李景安就不会说出他有野心的这种评价了。
但是……他想起当时也是辗转经人介绍，他们的实验室才和李景安搭上线。初见时，对方也是令他难以招架的热情，夸夸其谈的说着研究案的前景，又说要让叶澄和他的nV儿认识认识。当然，是在发现叶澄Beta後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了。似乎也不是无迹可寻。
叶澄突然感到一阵倦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後间歇传来欢快的笑声，此刻才进入他的耳里。他感觉只有自己彷佛置身於海底，和一切热闹都隔着一层薄膜。但依旧有一道声音无b清晰，不用回头，叶澄也知道那是温景然。
他没有回头去看。不久前温景然在讲台上演说的姿态仍历历在目，风趣自信迷人，叶澄完全可以理解台下学弟妹们的尖叫声。他整场听着，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果然还是这样适合温景然。温景然有属於他自己的舞台。他就应该在上面发光发热。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