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两步,我听见太后咳嗽了两声,颖贵妃问:“太后是不是身体抱恙,该传个太医来看看才是。”太后笑了两声,道:“说起来,浮舟像另一个人多一些。”
我就只听到这,因为柳唯走得飞快,我还要费心跟上。
柳唯把我带到蘅芷宫的门口,碧鸢迎了上来,那轿子还在外头等着,我扶着碧鸢的四周上了轿,听他吩咐道:“送浮舟大人去衍庆宫。”然后又吩咐了碧鸢几句,就走了。
我在轿子里翻了个白眼,这人实在可恶,太后叫他送我过去,他就送到这门口。
碧鸢掀了帘子道:“浮舟大人被封为尚乐实在是可喜可贺,碧鸢还有旁的事,不能再送大人过去了,大人保重。”
然后也不等我说话,就把轿帘放下。
只听她吩咐了一声“起轿”
轿子平稳地抬了起来然后转了个方向前进。
这回好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去见那野丫头。
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
轿子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才落下来。
我下了轿走过去,衍庆宫的大门开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正殿里一个人都没,我只好绕出来,再走到偏厅,这回终于有人了。
但这人却是十分的奇怪。
分明是个男子,穿得古里古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服饰——手臂露出大半,下面穿着不知什么材质的长裤,上面还吊着一根长长的像是铁链一般的东西。
头发很短,还是种仿佛被火燎过的焦黄色,长度只到耳际;耳垂上闪着红光,是枚宝石耳针。
见我进来,他笑着抬起手打招呼:“嗨。”
我倒退两步,他说什么?嗨?什么意思?
他本来坐在一张藤椅上,见我后退,站了起来朝我这边走。
他走近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
这人实在太奇怪了。
他朝我伸出手。
我赶紧避开。
门外传来一阵歌声,越来越近,声音还很稚气。
唱的什么我只听清楚了几句。
什么“我知道你坚持要走是你受伤的借口”,还有什么“请你记得我”,总之也是跟面前这个人一样怪。
我转过头。
一个穿着宫装梳着小辫的小女孩正在怒瞪着我们:“朱颜辞,你找死啊——”
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脾气太差。
被叫做朱颜辞男子笑了笑:“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女孩到桌边,拎着茶壶倒茶来喝,然后指着我问:“她是谁?”
“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朱颜辞也坐了下去,还很好心地招呼我:“你要不要坐?”
废话,我当然要坐,但是你至少要让我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吧?
“我是新入宫的掌乐女官,太后要我来见大公主。”
那小女孩把脚踩在凳子上:“找我干吗?”
原来你就是那传说当中的野丫头,我屈膝行了个礼:“从今日起,我负责教导公主的礼乐。”
芪沁狞笑道:“赶走一个又一个,真是麻烦。”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朱颜辞突然道:“你要赶多少个我都不管,就这个不行。”
芪沁看了看我,又换上奸笑:“是你的那个?”她翘起一只小指头。
这回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才怪,她就是我说的那个。”
“哦,那个穿越不良品。”
“那时候我忙着晋职,谁知道会出这种怪事。”
“你还好意思,都是你害的,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老子要投诉你。”
原来公主的教养比我好不了多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投诉电话不是告诉你了么,你有意见你就投诉啊。”朱颜辞好整以暇地道。
“你把手机拿来。”
“不行。”
“拿给我。”
“你想得美。”
他们越说越带劲,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们——”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们俩住了嘴,一起转过脸来看我。
感觉我好像是集市上五文钱一颗的白菜,被他们挑来拣去。
“你叫什么名字?”芪沁问。
“浮舟。”
“浮舟?”芪沁看了一眼朱颜辞,朱颜辞耸耸肩,状似无辜。
她又问:“你负责教习我?”
“是。”
“那你留下来吧,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这没娘的孩子真是嚣张得不得了。
还有为什么照顾我是看在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的面子上?
脑子有病!
又忙又闲
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大半个月就过了,这宫里的日子,怎么说呢?过得不怎么样。
首先是分给我的贴身宫女,明兰,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她么?因为当时碧鸢要我自己挑人,但是我看着那群女人的脸不知道为何就觉得会处不下来——各个都是一张死人脸,估计都是那种上面规矩要四更起床,她们三更半就会起来准备的人。
恰好明兰这丫头在给我端茶,一个不小心就踉跄了一下,幸好没摔,刚看她惊魂未定地朝前走两步,结果她“扑通”一声真给摔了。
看着她被方见薇的贴身宫女胭脂给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我就不高兴——这是我在选人,白让你带着丫头看了半天我也就不说了,现在她是给我捧茶,她是在我面前摔的,和你一点事都没有,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看我不顺眼也别拿别人摔脸子!
于是我指着明兰对碧鸢说,我就要她。
碧鸢问我要不要考虑,我道:“就凭她平地里走路也能摔,我也选她。”
方见薇皱着眉头,李荷涟淡淡微笑。
我知道这理由很烂,但是她会让我想起若水和思月轩。
好吧,我承认,那两人要稍微好一点,至少平地里走路没摔过多少回,主要是我门口那道为了对付应太迟的坎害人。
其次是那个传说中要照顾我的大公主。
这位是传说中你想见见不到,不想见偏又见得着的那种,怎一个神出鬼没了得。
这丫头的脾气比起我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抱琵琶她嫌重,拿笛子她嫌轻,弹琴她说坐不住。
所以今天我坐在衍庆宫里,那叫一个凄凉,除了做主子的芪沁,连个旁人都没有。
这位公主那脾气叫一个怪,总体来讲是四个字——生人勿近。
好歹是个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我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比我身边的人都还少。每天去给皇帝还有太后请个安跑回来继续蒙着头睡,贴身伺候只有一个哑巴老太婆,然后身边有几个宫监和杂使宫女,这就完了。
该说她不受她老爹待见还是什么?不过这孩子坚强得不像一般小孩。
比如她从来没对我摆过架子。
比如我现在捏着她鼻子让她起床,她也不会冲我发火。
她挣扎了两下,把嘴咧开,继续睡。
我用被子蒙着她下半张脸,真好,总算是醒了。
看着她那金鱼泡一样肿着的眼,我奇怪:“你怎么了?”
这也是个好处,和她说话不用那么计较身份地位,她好像从来不觉得是自己是个公主。
她边揉眼睛边道:“我老婆死了。”
“啊?哈?”我傻眼,你老婆?
“我养的宠物猪死了。”她换了个说法。
“啊?啊?”我继续傻眼,应该不是我笨吧?宫里的贵妇养狗或猫做宠物并不是什么怪事?但是猪……
是不是太那个了点?
她躺下去把被子裹紧:“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她翻身坐起来:“总之,就是我的宠物死了,娘的,我费心费力累死累活养了那么小半年,朱颜辞个混蛋就这么把它给我养死了。”
真是言语粗俗的公主大人。
“为什么我没见过?”你养了一只猪?!这整个宫里的人竟然不知道。
“我在别的地方养的,不是在宫里,”她慢慢地道,好像在检审自己的每个字:“所以只能托朱颜辞照顾,结果他居然跟我说他养死了,他简直是个白痴二百五混蛋加三级。”
最后一句我只听懂一半:“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混蛋到了极点。”
“哦,我同意,不过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她下了床,到梳妆台前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顿时大惊失色:“靠,怎么这样了?”
“你到底怎么把你的眼睛弄成这样的?”
她想了想,然后开始作痛哭流涕状:“老婆,你死得好惨——”然后她耸耸肩:“就这样。”
“你哭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