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很糟。
戎马生涯,他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可最近常常在望着眼前这张脸时,他会微微失神。
幸好,只是“微微”而已。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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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未晚自己是大夫就更清楚不过。
其实也并非完全是风寒作祟,那种困乏和疲劳,充斥整个身心,将她重重击垮。
她只是不想动。
木然地盯着头顶的帷幕,数着上面的花纹,想着人生就这么流逝,也没有什么不好。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扼住了她的心脏。
有人在看她。
不知为何,脑中顿时跃入这样的认知。
她缓缓地转过头,营帐的一角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四更天,早已是万籁俱寂,人人熟睡,怎会有人站在那里?
心跳在那一瞬间剧烈得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下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掀开了被褥下床,连外衣都没披一件就奔了出去。
察觉了她的反应,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道身影迅速遁去。
“站住!”未晚只来得及看见远处白影微闪。
她咬牙,身子还酸软得紧,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风中,有淡淡的药香。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气息,多少日子以来魂牵梦萦……那天昏迷的时候……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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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野地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出来!”她无助地环视四周,声音是带着泪意的沙哑。
“我知道是你,既然来了,为何避而不见?”她轻声央求,心中酸痛难当,“我不会问你为什么离开,只想再见你一面……你出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风声。
眼泪汹涌,刺骨的寒冷摧残着本就病弱的身体,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跪在地上直不起身,捂住嘴的手放下来,掌心却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原来,她竟被伤得这么重……她苦笑了一下,手中摸索到一样东西。
“不见我也没关系,大不了一切回到从前,”她轻叹,唇际染了血色的笑容带上一抹决绝,“我欠你一命,还你就是——”
她尚未抬臂,腕间便是一麻,手里原本扣住的尖利石头松落开来。
“你做什么?”久违的声音蕴着沉怒响在夜色里。
她缓缓仰起头——月光如水,记忆里的那个人临风而立,素衣飘扬。
三十一、重逢
“你终于肯出现了么?”未晚望着眼前那人,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娇媚,只是染上潮意的眼眸里,那抹空灵的笑意却是那般清冷,如黑夜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宣扬抿紧唇,静静地望着她,月光笼上他俊逸的容颜,朦朦胧胧,可是未晚没有错过他眉宇间浅淡沉郁。
终于他欠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起来,晚儿。”他说,声音清朗动听,一如从前,“地上凉。”
未晚眼中一热:“你在乎么?”
曾经是谁牵着她,一路走过大江南北,春夏秋冬,后来又是谁先放开手?
她倔强地不去回应,任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凝固成一个寂寞的姿势。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她,手缓缓地收了回去。
她恨他这样,总是以沉默来对待她的疑问,对于她,他始终在逃避。
“我只问你一句,”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难以名状的疲惫。
他似是震动了一下,眼神戴上防备之色:“问什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未晚的目光,如刀一样扫过她的脸。
可是,她依旧窥不透他的表情。
“我无须向你解释。”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容湛他们所说的‘神秘人’就是你?”她早该想到他在江南的影响力。
“你执意跟着他们?”他反问她,也肯定了她的猜测。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瞪向他,却蓦地愣住——是她错看吗?为何他的眼底会有一丝苦涩?
“你说的对,我管不了你,”良久,他的声音在风中扬起,“而你,也不用过问我所做的一切。”
有什么在消失……心里仿佛有一片流沙,渐渐陷落,变成一个空洞。
而彼此终于渐行渐远。
未晚低头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
“晚儿。”举步的那一刻,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步伐却没有停。
身后沉寂一片,一步、两步……只是这样走来,却仿佛不只是走出他的视野,而是从此走出他的生命。
“你变了,晚儿。”身后是他清冷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格外寂寥。
寒夜般深沉的眸子望着远去的背影——她的性格向来孤傲,可绝不冷沉。这般令他陌生的气息,从何而来?是什么改变了她,炫UМDтχт。còm书+网是谁改变了她?
“或许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未晚深吸了口气,却泄露了哭音。
手腕被人自后头紧紧握住,几乎弄痛了她。
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眸,里头深浓的墨色,依旧叫她看不清。心头的酸楚在此刻越发的尖锐起来,泪水再次夺眶,她咬牙瞪着他,如一头受伤的小兽:“放手,要么就一辈子别放。”
他这算什么?何不干脆给她一个痛快?
宣扬因为她的话语浑身一震。
他的手扣在她腕间没动。
她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终于,他缓缓松开手,垂下眼睫:“脾气虚弱,劳倦过度,要多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未晚眼里最后一丝火苗也暗了下去,嘴边只剩下一个心灰意冷的笑容,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祝你克尽天下苍生。”
是她瞎了眼盲了心,怎会奢望他有所回应?这个男人,该是如千年壁画里的神祗,无心无情,受世人敬仰膜拜,又何必下凡来为祸人间?
宣扬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倏地转冷:“出来。”
未晚转过身,月色一道熟悉的身影傲然挺立。
“是你。”她微愠。
谢钦姿态悠闲地掂着手中的笛子,嘴角的弧度渐深:“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今晚心情不好,本想找个地方吹曲解闷,却弄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未晚恼羞成怒——他这是摆明了自己听到她和宣扬的谈话!
“扬公子,幸会。”谢钦也不理会她,目光落在宣扬身上,“不愧是江南扬家,果然大手笔。”
未晚顿时一怔——他居然知道宣扬真实的身份?宣这个姓是宣扬学医时从他的师父,他本姓扬,而扬家则是富可敌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