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看着案桌上的花盆,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头。刘彻长吁了一口气,声音扬高了几分,极其严肃地注视她:“丁美人闻了这盆上有人故意涂上去的山丹香差点滑胎,是不是你做的?”
一问,雪兰抖了抖,趴在地上磕头:“皇上、皇后恕罪!”
陈阿娇放下杯子,怒目斥:“说,是不是你做的?还是……有人指使?你若不讲实话,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雪兰却着了卫子夫一眼,轻轻摇头:“奴婢……奴婢不敢说。”
刘彻有些不太耐烦,皱眉道:“你说出来,可以将功赎罪!”
雪兰咬着唇,目光缓缓移向卫子夫:“是……是……”
在她的目光下,卫子夫波澜不惊,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红绳白玉,放在掌间端详。殿下的雪兰脸色一僵,白到了脖子根,硬硬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对上陈阿娇的方向。陈阿娇心间一滞,莫名的不安席卷而来,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雪兰就开口了。
“是皇后娘娘命令奴婢,要奴婢这样做的!”雪兰大叫,在地上重重磕了一记响头,额间沁出一丝血迹,“请皇上饶奴婢一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
陈阿娇站了起来,摇摆的大袖险些将桌上的茶杯翻下。她气得发狠,咬牙道:“你放肆!本宫为何要这么做,本宫要做事,怎么会找到你的头上来!你究竟是受了什么人指使,这样来陷害本宫!”
雪兰被陈阿娇的满是怒火的眼睛吓得瘫软在地上,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不止,她不顾陈阿娇足以杀人的目光,一口气对刘彻大叫道:“皇上,皇后娘娘要除掉丁美人腹中龙子,又想一箭双雕除去卫夫人,所以才命奴婢将山丹香涂在放往丁美人寝殿的花盆的!奴婢蠢笨,竟为一点银子做了不该做的事,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过奴婢这次吧!”
陈阿娇如花娇颜的脸瞬间煞白,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指起手浑身颤抖:“你住嘴!你胡说!来人,把这个贱。婢拉出去杖死!”
雪兰疯狂摇头,连声大叫:“奴婢没有胡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刚冲进殿来的侍卫,在刘彻一瞥寒意冰凝后低头推靠。陈阿娇惊慌,正要跟他说话,他就抬手止住她,冷冷道:“受人指使做这等恶事,也是死罪一条。”他闭上眼,微微侧过头去,“留全尸。”
那一句恍然冰天雪地,雪兰心底最后一丝期待彻底灰飞烟灭,侍卫将她拉下殿去,她像猛地回过神,嘶声力竭向着殿中大喊:“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迫不得已啊皇上!皇上……”
声音忽然在殿外戛然而止,想到雪兰娇嫩的脖子此时被一根不知绞了多少命的粗绳勒紧,卫子夫心口有些闷得难受。她记得雪兰,年才十三,正是豆蔻之季,平时在披香殿很守本分,做事积极仔细,可惜这次……竟是被那几两银子给卖了!
殿外沉寂了许久,有侍卫回来禀报,罪人雪兰已被处死。卫子夫顿时失了一口力气,紧紧握住袖中的白玉。这块白玉是连夜从在宫外的雪兰弟弟身上借来的,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借出这块白玉,就是要了他姐姐的命!
“皇上,你不可听那奴婢片面之词而定臣妾的罪啊!她分明都是胡说八道!一定……一定是有人叫她这么说的,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还在沉痛中,陈阿娇就开始另一番回击,目光死死盯着卫子夫。
身旁的刘彻哼了一声,眼微微凛凝:“你刚才也不是说,雪兰说出指使人,朕也一定会秉公办理吗。那依你之见,谁的话最可信。”说着,他站起来,紧紧望着陈阿娇。看到他此时的眼神,陈阿娇满脸的惊惶顿时僵住,他已经开始下了命令,“从今日起,皇后禁足甘泉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能踏出甘泉宫半步,亦不能有任何人进宫看望。”
言毕,刘彻大步离开紫堇殿,杨公公在后面跟上,惜悯着了陈阿娇一眼。
看到刘彻对自己头也不回,陈阿娇气急迸发,两步上前就一掌甩下。她动作太快,卫子夫还想着雪兰的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阿娇那张狰狞的脸。幸而王初颜眼疾手快,也有功夫,一手便抓住陈阿娇的手腕。陈阿娇见自己被一个奴婢拦下,正要再打,却看到王初颜严厉的凛冽,还有回过神来的卫子夫满脸阴沉,一时有些泄气,连退了几步,指着卫子夫的鼻子:“卫子夫,你,你!”
卫子夫阴冷的神色渐渐缓开,她始终注视着她,缓缓与她擦肩而过,眼角瞥过一记不屑:“皇后娘娘在甘泉宫内可要好自为之,切不可再让皇上烦心。”
第053章用心选妻
一个时辰后,陈阿娇被押回甘泉宫,连同还有一队侍卫,奉命看紧甘泉宫。
卫子夫回到披香殿,只觉得身心疲惫。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殿里的人防过心,有了这次就还可能有下次。这次是雪兰,不知下次是谁。自己对殿里的人……真是这般不值得伺候么?
她深深换了口气,掏出那块白玉,指腹揣摩了一番:“把这块玉还回去。”她交到王初颜手上,想了想又说,“多拿些钱一并送去,就说……是雪兰省下来给他们的,以后每月都会有一笔钱寄回去。”
刚端上茶的凭儿听了这话,不解问:“卫夫人,雪兰这样背叛你,你怎么还要帮她!”
卫子夫又是叹息又是惋惜,缓缓说:“雪兰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但她家里都是善人。这些……就当我这个做雪兰主子的,从前的犒赏没给她,现在一一还她。”她在王初颜递过来的披香殿账本上划了个数字,又叹了一声,“若不是我给的赏钱少,雪兰也不会被皇后那笔钱害了去。”
王初颜瞥了一眼那账上的数字,微惊诧,叹息说:“倘若雪兰能早日和卫夫人说自己的处境,也不会……不会……”
凭儿倒觉不然,坦言道:“这宫里为财为权出卖主子出卖自己的人多得是,他们本性如此,你们也不必为她难过。”
卫子夫淡淡笑了笑,他们的本性真是如此么?记得刘彻那日说的:人之初,性本善。若不是生活所迫和权利压制,雪兰会走上那条路吗?她家有母弟,独自进宫,怎么看都不觉她是那样的人。
即使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么自己呢?
当年的当年,自己又何尝是这幅摸样!
上天会让时间将一个人改变。经历过百转曲折、人情事变,最后明的、懂的,都是那今年不是去年花,今日流水非昨日。改变它们的,或是一只蝶、一粒沙石,或是一阵风、一场雨。更何况是人,从前她想要的是什么,今日还是如此吗?
第二日午后,凭儿从殿外兴匆匆跑进来,大声叫:“卫夫人,卫大人来了。”
卫子夫从席上起来,凭儿扶着她,却被她捏了一把小脸:“看你高兴的样子,像极了那树枝上淘气的小麻雀。你喜欢卫大人吗?要不要我帮你说说亲?”
凭儿一嘟小嘴,拗声道:“凭儿才不要,卫夫人还是留着给王初颜说吧!”
卫子夫笑,故意逗她:“初颜我可舍不得嫁。要嫁就要把你这样刁蛮的嫁走。”
说着,已经在了客殿。卫子夫让凭儿先下去,请卫青上座共桌。
两人相互问了几句寒掺,卫青面含的微笑渐渐沉了下来,他怕是在心里盘问了几次,终于问她:“你书的信,我都看了。我能不能问……你这样做值得吗?”
没想到卫青此话竟是问得如此直白,原来他并不如其他人般以为,以为自己和刘彻真心相爱。她怅然注视着他,双眼清澈明亮:“替皇上除去权力上的石头,是我、是你都该做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卫子夫心里也不禁惊了一怔。自己和刘彻之间有爱吗?自己的心到底是否还和原本一样?她好像……在潜意识里,将刘彻的事理所当然归做为自己的事,而不再单单只是一个交易者。
不知不觉,她眼神涣散。卫青看在眼里,有一阵失落。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你……认真了?”
卫子夫失了以往的波澜不惊,紧张起来,出言:“我是皇上的枕畔人,虽不能为他在前朝解除万难,但可以为他拔掉后。宫的权势之棘。只要你在前朝好好努力,前途不可限量。”
话,像在提醒卫青,但卫青还是看出她的措手慌乱。他淡下神色,静静说:“卫姐……真是想得周到。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