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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炎热的夏季到大雪纷飞的冬季,时间过的漫长而遥远。肚中的孩子就犹如一道护身符,刘彻对披香殿里里外外把关严谨,开始还查出一两次问题,现在已无人再动手脚。最令卫子夫惊奇的还是太皇太后,那日她对她言词大胆,竟不再怪罪。
那日陈阿娇让人搬走披香殿所有开花的植物后,刘彻便派人送了许多没有香气的花草。面对陈阿娇的故意为难,刘彻显得不以为然,只对卫子夫说这是她向来的脾气,不放心上就好。卫子夫无奈笑笑,心想刘彻对陈阿娇还是有那么些情分的。
这日又下了雪,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白茫中。卫子夫坐在暖炕上,身披绯红的狐裘大袍,正在专心一本诗集。殿内四角皆摆放了青铜鼎炉,时刻白雾升腾,暖气流散,居室如春日般温暖,还有一丝清淡的熏香味萦绕鼻尖,神清气怡。
王初颜从外面回来,折下伞拍去身上的雪花,从殿门打开一条缝钻了进去,害怕一丝吹进的冷风冻着里面的人儿。卫子夫看到她冻得发抖的嘴唇,示意宫女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王初颜捧着热茶谢过,一饮而下,用袖子擦擦嘴角,对她说:“奴婢按卫美人吩咐,把一半的江南贡李送到太中府上,太中大人万分感谢,要随着奴婢冒雪前来看看卫美人。奴婢制止不了,现在他正在客殿等候。”
“这有何可谢,除非他不将我当姐姐看了。”这样说着,卫子夫还是从炕上下来。两边的宫女连忙扶上,王初颜不放心,让其中一人去前面撩帘子,自己搀着卫子夫走。卫子夫一手托着大肚子,每一步都不似从前轻巧,她心中算念,为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就在几日了。
客殿里,巨大的暖炉缓缓飘出流香,卫青脱去毛裘袍,一袭深蓝色厚袍将他衬得均匀有致。这一年时间,原本消瘦的身体已长健硕,俊秀的脸庞富有成熟的魅力,尤其是那双眼,予人流水般柔情。
殿外传来脚步声,卫青含笑迎上,正对卫子夫迈进的步。前面的宫女在地上铺好厚厚的软垫,王初颜小心翼翼扶卫子夫坐下,然后下去泡了热茶,放在卫青所在的案桌上。卫青点头笑,伸手去接,触到王初颜冰冷的手指。王初颜忽地一怔,松了手,猛然见又反应回来,吓得去抱那翻到的茶壶。卫青眼疾手快,一手接住下坠的茶壶,只有几滴香茶从壶嘴里溅出来。随一声轻闷,茶壶安然放在案桌上,卫青松了一口气,视线移到王初颜惊得通红的脸上。、
卫子夫拍拍心口,叹然:“想是初颜滑了手,幸而你接着了。”
卫青转回目光,对卫子夫笑:“可能天气太冷的缘故,手指都冻着了。”他又回头,对王初颜说,“回去用姜水洗手会好些。”
王初颜脸红到了耳根子,身子抖抖索索,僵僵点了头。然后惊惶着了卫子夫一眼,又看见大殿上其他宫女强忍的笑意,咬咬牙跑了出去。
“哎!”卫子夫欲唤,然又咽了下去。想来,王初颜在她身边向来事事能办,毫无差错,现在她在众宫人和卫青面前出了错,女孩子气难免挂不住样子,跑出这让她尴尬之地也许更好些。
她再坐正,对卫青笑说:“初颜最怕自己出糗,希望你不要在意。”
卫青蜷腿跪坐了直,倒了茶抬着杯子捂在手心,笑:“我与她也是熟了,我倒是不见外,可她是见外了。”
卫子夫戏笑说:“今天这样,还不是在意你的看法。她爱面子,在我这也是一样,这证明我们在她心里的都占了一份位子呢!”
这下,卫青笑得不太自然,他虽是男子,也并未娶妻,对男女之情还是较为敏感,卫子夫这玩笑话着实把他愣了一愣,有些尴尬。假意咳了咳,他抬起笑眼,对卫子夫说:“今日我来,是想告诉姐姐,母亲很是想念姐姐,有空便回平阳府看看。”
卫子夫笑容顿滞,然而又笑开:“出一趟不甚容易,在外面还要请青弟多多照顾母亲,子夫并未忘记临走前母亲的细心交代,请她安心。”
卫青颔首,站起身移到卫子夫对面坐下,从袖袋中拿出一物,合在卫她手心:“这是母亲让我交给你的,你务必好好保管。”
卫子夫低头看,打开纸条,心中蓦地一沉,然后将其撕碎放进茶杯中。带着墨迹的薄纸融化在茶水里,卫子夫轻轻叹息,忽然隐隐感觉到腹中的不适。那边,卫青还在交代:“母亲说,姐姐看到这个,一定要尽快回复,不要让她老人家等久。”
第027章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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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弟费心了……啊!”卫子夫闷呵捂住肚子,一手撑在案桌上,面色攸地煞白,紧紧咬着嘴唇。
“卫美人怎么了?”宫女见状,纷纷围上。
“会不会要生了?”看到卫子夫捂着肚子,其中一个宫女忽然大叫。卫子夫心里一慌,张手想让王初颜扶,但伸手握住的是另一个宫女,此女名叫凭儿。凭儿扶住卫子夫,一面吩咐几个宫女说:“你到院子里去烧热水,你速去找御医,你去叫接生嬷嬷,还有你,快去禀报皇上!”
一阵慌乱,有宫女跑出殿去,另外的快步到内殿去布置,卫青空着手,心想能帮上什么,但也只能杵在一旁看着。几个宫女扶着卫子夫进到内殿,卫青便站在外廊,微风吹着雪花,一层层扑到他怀里,他弹弹衣袍上的雪,望向禁闭的内殿。
很快,御医和接生嬷嬷赶到,凭儿留一些宫女在里面帮手,出来打算等刘彻来了汇报情况。这时,有宫女跑回来,对凭儿说:“皇上在宣室殿召见大臣,杨公公不让接见!”
凭儿懊恼,急得跺脚,只好再推着她道:“唉,算了。你再去宣室殿候着,皇上一出来就禀报!”
宫女点头,急急跑向宣室殿。凭儿揣着袖子,正要返回内殿,忽然看见廊子上一脸焦急的卫青。他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内殿,凭儿生出一个念头,快步上前,向他请福与他道:“太中大人不必着急,接生嬷嬷都是老宫女了,卫美人一定会顺利生下龙子。”
这时,里殿传来连连几声痛叫,听得人毛骨悚然。卫青皱紧眉头,不安地盯着那闭合的殿门:“她在里面好像很难受,就没别的办法吗?”
闻此,凭儿忍不住笑出来:“噗,太中大人说笑呢。生孩子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太中大人应该是快当舅舅,所以过分紧张了。”她心头转出一念,靠近些悄悄问卫青,“奴婢斗胆一问,太中大人可有心上之人,什么时候能生个娃娃,这样披香殿的小小主子就有伴了。”
忽然问道此,卫青着实摸不着边,这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他干干笑了笑,摇头:“呵,暂时没有。”
凭儿眼珠一转,展开笑容,微微扬声:“奴婢看初颜姑娘就不错,卫美人每次有事都找她去办,特别是找太中大人的时候,初颜姑娘都要转房里去打扮一番才出门呢!”
那殿周旁守候的宫女听见,不禁都掩嘴笑起来。卫青扫了扫周围,看到他们的样子不由顿觉尴尬,一时塞语:“她……”
凭儿暗中得意,嘴角勾起一丝耶笑,对卫青有意提醒什么:“初颜姑娘做事向来拘谨,可不像是冻着手就会打翻茶壶的人。太中大人好好想想吧,奴婢先进去看看卫美人。”
卫青僵笑着,心绪混乱起来。这一年里,都是王初颜替卫子夫传话和传物,他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就连刚才打翻茶壶时王初颜那张嫣红尴尬的脸他也没有在意,现在被凭儿一说,想起王初颜最近看他的眼神似乎是比从前有所改变。但不管怎样,王初颜终归是女子,这种事若非她亲口说起,还是不要太过在意得好。
凭儿走之前看到卫青的神色,再想到王初颜,心中甚为舒爽。正要转进殿里,看到王初颜从另一廊疾步而来。她冷笑,上前拦住。
王初颜本呆在无人一处出神,忽然看到有宫女带着老嬷赶进披香殿,马上料到卫子夫临产的可能,急忙跑了回来。凭儿拦住她的去路,她心中急切,想绕道而过,哪知凭儿还是站到她面前,有意为难。
王初颜直直等着眼前的人,这个凭儿,是披香殿宫女中年纪最大的,若不是王初颜贴身服侍卫子夫,这披香殿宫女的领头就是她了,所以她对王初颜不甚欢喜。
内殿又传来几声痛叫,想到卫子夫在里面紧急,王初颜无奈问不肯让路的凭儿:“什么事?”
凭儿抬起下巴,眉目万分得意,邪笑告诉她:“太中大人已经知道你喜欢他了,可是他说他不喜欢你。”
王初颜蓦地一怔,一脸煞白的讶然。看到想到的结果,凭儿轻哼,缓缓走近身来,注视着一脸愕然的王初颜,眉目清待而笑:“他不喜欢一个毛手毛脚的女子,更不喜欢一个费尽心思、心怀不轨的人。他要我劝你放弃他,好好做一个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