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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其然,在太皇太后答应后,陈阿娇又提出一个要求,借生辰理由,大赦天下。
这个大赦天下其实并无异议,只是陈阿娇已经引起太皇太后对她目的的怀疑,这更让太皇太后清楚她要对付的人是谁。太皇太后毫无痕迹地盖过那丝惊诧和明意,笑地和煦:“难得你有这个心,自是拒绝不能的。”
陈阿娇清铃一笑,抱着太皇太后的手臂感谢。很快,传太后懿旨,请刘彻大赦天下当作陈阿娇生辰之礼。与其说是请示,倒不如说只是告知,对此刘彻根本就没有拒绝之理。在拿到刘彻答应之后,陈阿娇搀着太皇太后来到北宫,宣下赦免的旨意。
卫子夫目送来披香殿的宣事太监走远,想到合欢殿此时也该收到这个旨意,心底的喜悦止不住上涌。上回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这次有机会相聚,希望能与张鸳好好再谈一番。
王初颜在旁轻轻呼唤,提醒她整理衣饰去参加陈阿娇的花园聚会。她把王初颜挑出来的那些华服都收了回去,头一次正式走出披香殿,穿地素些就好,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选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袍,简单在发髻上配了两支垂簪,既素雅又不失庄严。
北宫有一处四季繁花的地方,名叫“凭栏阁”。里面有一座小小的阁楼,是皇帝和妃嫔专用来喝茶的,阁楼下盘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小廊,弯曲有致,恰恰好到美点。据说,凭栏阁内那些美景,是要靠在这条廊子里才能看见更胜别处一筹的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能令人畅然愉快,而站在廊子上的人,在徐徐微风下也会成了别人眼中的美景。
后。宫聚宴在廊子的另一头,从披香殿的方向来,卫子夫需要走完这条廊子才行。此时,凭栏阁的藤萝正开得紫花烂漫,廊子上的藤萝花更像是满天繁星,紫色光芒从绿杈间垂下,宛如卸了一地星光。空气中漫着淡淡花香,卫子夫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身烦忧都被抛之脑外。
后面有不急不缓的脚步传来,卫子夫回身望去,只见一抹暗红色袍子穿梭在紫藤间,转出弯口,是刘彻。
刘彻见到卫子夫的刹那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赞赏,而后笑盈盈向她走去。卫子夫也有微一沉吟,低下身行礼。刘彻倾身扶过她,将她揽在怀里:“多日不见,卫娘更加温婉端庄了。”
卫子夫暗暗一惊,额头贴在他的下巴,苦苦笑:“多日不见,皇上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
第008章梅裳舞衣
刘彻也是到陈阿娇所置的聚宴去的,他拥着卫子夫的肩头,一同向那处园子去。
园子里坐着太皇太后和陈阿娇,还有四五个妃嫔。卫子夫一眼就看到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张鸳,张鸳手里正端着一杯暖茶,抬头正好对上这面,表情蓦地一愣,之后含起笑对卫子夫微微颔首。卫子夫正要回笑,忽然感觉扶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顿顿一紧,她悄悄抬眼,看到刘彻轻皱了眉头,但刹那间又被满脸笑意遮了过去。
这时,前面的妃嫔都站了起来,向刘彻拜身。刘彻拥着卫子夫站到园子中间,卫子夫有礼含笑,温婉对众人请福。不出其然,除了张鸳,其他妃嫔的都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有人鄙夷,有人含恨,有人淡然,也有人赞赏。最主要的还是上面两人,太皇太后面不动容,看不出多少情绪,陈阿娇笑眼打量,嘴角下冷生生闪过一丝厌恶。
身旁的刘彻豁然展颜,仍是拥着她,问向太皇太后:“这么有趣的聚会,皇祖母居然将彻儿给忘了。”
太皇太后让宫人搬来矮桌和软垫,慈笑道:“这是皇后办的后。宫聚会,来的都是些女子,你要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怕哀家动了你的女人不成,在你心里,哀家就是这般无理恶毒吗?”
卫子夫紧张得浑身发软,方才太皇太后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似乎无意地扫向她,那束目光实在让人感觉冰冷与阴悚,说出的话更是意中有意。
在她遇到刘彻的时候,在刘彻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切。她清楚的知道,刘彻心里喜欢的张鸳,可他偏偏不对张鸳露出半点喜爱之情,因为后。宫之中,不管爱上谁都是罪,总该有人要承担不可料想的罪责,所以那个人一定不可以是张鸳,而她卫子夫只是一个代罪者。
刘彻坐到刚铺好的软垫上,招呼卫子夫与他一道入座,看到她面色不愿之情,手上便轻轻一拽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然后笑对太皇太后说:“彻儿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也是很久没有与这么多的爱妃聚在一起,实在想念。想必皇祖母一定会成人之美的。”
“嗯。”太皇太后低低应了声,目光转到身边的陈阿娇上,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陈阿娇闷声低头,而后勉强扬起温和的笑举杯向坐下的卫子夫:“想必这就是刚册封的卫美人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良善美人,难怪皇上对你如此宠爱。”
宫女上前给卫子夫斟了一杯酒,卫子夫端杯而笑,有礼道:“皇上对每位姐姐都十分上心,尤其是对皇后娘娘,更是无微不至。另外,有太皇太后从旁教助,后。宫温馨和睦,天下太平繁荣,臣妾生在大汉,真是三生有幸。”
话音刚落,卫子夫就与一道凌厉的目光相触,心口整整抖了抖。太皇太后垂下眼,自行斟了一杯淡茶:“哀家早已不过问朝中之事,天下太平全是皇上治国有方。”
卫子夫惊悟回来,赶忙低头称是。刘彻低声一笑,大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传递“保重”之意。接着,他大饮了一杯,目光流过对面的张鸳,毫无痕迹地看向陈阿娇:“这不是皇后的聚宴么?怎么还不开始?”
陈阿娇颔首,含笑望了一眼座下妃嫔。这四五双眼睛有羡慕也有嫉妒,只有张鸳只顾自己端坐在角落,面前杯酒不倾。陈阿娇心底鄙夷,注视着她每一个表情,开口:“既然皇上也在,那么还请众位妹妹各献一技,重温旧情。听闻,张夫人还是家人子的时候,用一曲梅裳舞惊艳恰巧路过的皇上,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让我们欣赏一番?”
张鸳清淡的面容微微一动,露有难色。刘彻也不知陈阿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不能出口阻止,只好看着。张鸳望上面色沉重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向都不喜欢她,就算被软禁了两年也是如此。再看陈阿娇一脸期待,还有众妃嫔的各类眼神,一时间难以拒绝,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梅裳舞曲非要梅裳不可,否则便与其他舞蹈相差无几,臣妾今日并未携带梅裳同来。”
陈阿娇微微扬身,展开眉头,向外招了招:“恰好,本宫所带舞衣中就有一件梅裳。张夫人若不嫌弃,便穿上献舞一曲。”
果然,宫女端上一件叠地极其整齐的袍子,然后左右展开,引得座下一阵哗然。梅裳取料为绸,阳光和月光下皆能发出淡淡光芒,绯红的底纹里韵白色梅花,宛若从天飘零,宽大的袖口瓣状环绕,挥舞起来更显梅花之态,红色腰带轻如薄丝,慢扭腰肢便可随风轻动。梅裳舞衣只有最高级的宫廷舞姬才配拥有,两年前的张鸳虽为家人子,但极喜欢跳舞,便在舞坊外悄悄学习,后被太乐令发现,叹其天赋甚佳,破例赠了一件梅裳。
陈阿娇收起那件梅裳,缓缓走向张鸳。张鸳沉下一时的惊诧,站起来迎上。陈阿娇把梅裳交到她手里,轻轻拍了她的手背,微笑道:“你身子娇小,这件舞衣怕是有点宽了,但它轻巧十分,应该不妨碍你的发挥。”
张鸳点点头,将梅裳交给上前来的宫女。梅裳是外袍,只需披上皆可,这几个宫女正是为她系衣来的。
陈阿娇站在一旁,看着宫女将梅裳披上张鸳的肩头,眼里不由叹出一分诧然。眉目如画的女子她不是没见过,但张鸳独有的气质是那些胭脂水粉不可相比的,尤其是穿上这件梅裳。她暗暗看了一眼刘彻,他正用欣赏的目光温柔瞧着即将献舞的女子。一时间,嫉妒一丝丝从她心里蔓延。
一脚滑在拖延的裙摆上,陈阿娇大呼一声扑到在地上,额头磕起一个红包。同时,张鸳也应声倒下,拖拉着衣袍重重摔在地上,只听“撕拉”一声,身上的梅裳被扯出一个大洞。陈阿娇的脚是压在梅裳的裙摆上,所以张鸳摔到前面带扯的时候便承不住距离,扯了大洞。当宫女扶陈阿娇起来的时候,她自行惭愧,不断说:“是本宫的不小心,快看看张夫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