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子星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佯作生气的样子:「别听你父汗胡说。谁说爹爹不敢吃药了?爹爹最勇敢了!」
海莲娜皱皱小鼻子,终于想起父汗和爹爹最近都病了的事情,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对拓跋真道:「父汗和爹爹都病了,要吃药。海莲娜不想父汗和爹爹生病,也不想要父汗和爹爹吃药。」
拓跋真和言子星对望一眼,不由都为女儿的懂事感到心疼。
言子星捏捏她的小脸,笑道:「海莲娜放心,爹爹和你父汗的身体都好得很,吃了药就不生病了,别担心啊。」
海莲娜拉住他的手道:「爹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此话一出,刚才温馨甜蜜的气氛立刻一扫而空。
拓跋真抱着海莲娜的手臂登时一紧,全身僵硬,望向言子星的神色也变得犀利防备起来。
言子星不知该如何回答。
拓跋真则对女儿柔声道:「海莲娜,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忘了吗?你要留在这里陪着父汗的啊。」
「那爹爹怎么办?爹爹也留下来吗?」
拓跋真淡淡地看了言子星一眼,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睡午觉了,回你的帐篷去吧。」
海莲娜道:「不,我还要再跟爹爹玩。」说着一骨碌从拓跋真怀里滚了出来,钻进了言子星的怀抱。
拓跋真立刻紧张地直起身,瞪着言子星,好像他是抢走女儿的强盗一般。
言子星用力抱了抱海莲娜,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贴着她的小脸柔声道:「海莲娜乖,先回去睡午觉好不好?待会儿再和爹爹玩。」
海莲娜看着他道:「爹爹会一直在吗?海莲娜不会睡一觉起来就看不见爹爹了吧?」
言子星心头一酸,一时也不管拓跋真会怎么想,许诺道:「海莲娜放心,爹爹一直在。海莲娜睡醒就能看见爹爹。」
海莲娜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担忧和恐惧:「爹爹别再丢下海莲娜了。海莲娜害怕……爹爹别不要我。」
言子星微微一震,心都要碎了。
他紧紧地抱着海莲娜,用力亲了又亲,哑声道:「海莲娜别怕,爹爹永远不会丢下你!你是爹爹最甜蜜的小花朵,爹爹永远最爱你!」
好不容易哄走了海莲娜,拓跋真嘱咐她不要对别人说起在父汗的大帐里见到爹爹的事。
海莲娜眨眨眼,表示不明白,但言子星又叮嘱了一遍,她立刻乖乖点头:「海莲娜知道了,海莲娜不告诉别人。」
拓跋真见女儿如此听言子星的话,不由心下气闷。
让奶娘和侍女抱走海莲娜,大帐里只剩下二人。
言子星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也别生气。海莲娜毕竟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与我更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
拓跋真别过脸去,手掌在衣服下面摩挲着最近愈加明显的肚腹。
言子星道:「你今天好点了吗?」
为了给拓跋真保胎,阿素亚配了好几个方子,他原本的部族便是摩耶人的分支,族中对男子生育之事有颇多记载和经验。阿素亚医术高明,对症下药,西厥王廷又不缺少珍贵的药材,因此拓跋真的胎息其实已经安稳了下来。
只是阿素亚太了解拓跋真的性子,怕他仗着身体好了,便又肆无忌惮了,因此故意夸大其辞,让他继续安胎。
拓跋真不明真相,以为自己这次需要调养上很长一段时间。
他膝下子嗣艰难,目前为止只有海莲娜一个女儿,他又对女子失去了兴致,以后只怕会更加艰难,所以对腹中这个孩子十分看重,只盼是个男孩,到时悉心将他抚养成人,继承西厥的这片草原。
他心里看重这个孩子,对言子星便格外警惕。
海莲娜的事已经给了他一个教训。女儿虽然慢慢接受了他,但言子星的地位显然是自己不能替代的,女儿的错误他绝不能再犯第二次,因此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言子星带走的。
他冷淡地道:「好多了。多谢关心。」
言子星看了他一眼,斟酌道:「你生气了?女儿还小,刚才她的话实在让我心疼,这才没有顾虑你的意思。」
拓跋真想起女儿刚才的话语,不由也是沉默。
言子星低声道:「我刚才已经应了海莲娜……这段日子,就让我多陪陪她吧。」
拓跋真突然又烦躁起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言子星诧异:「我没想怎么样啊?」
拓跋真发起火来,怒道:「还没想怎样?你千里迢迢地跑到西厥不就是为了海莲娜吗!我说过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你以后不要见她了,养好伤就赶紧滚回明国去!」
言子星也怒了,站起身高声道:「拓跋真,我答应过你不会带走海莲娜,就绝不会食言!你为何不信我?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想过海莲娜的感受吗?」
拓跋真怒目瞪着他,呼吸急促,也不说话,只要一提到海莲娜,他便忍不住要发火。
言子星心头的怒火也憋了许久,这次忍不住都吐露了出来:「当日在遥京时我一时心软,让你见了海莲娜,结果呢?你放出流言,破坏女儿的闺誉,半路把她劫走了,我还没有和你算帐!现在你这么防着我,是不是怕我像你一样?」
说着他冷笑一声,有些轻蔑地道:「你以为我是你这般不讲信义、不顾女儿感受的人吗?我北堂家的子弟可没这般教养!你放心,你若对女儿好,让她在你身边留几年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是对她不好,我自有办法让你亲自把女儿给我送回来!」
他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狠厉坚定。
拓跋真知道他的话是认真的。明国的势力不容小观,北堂家的地位也不容轻慢,现在西厥与东厥的形势未定,如果言子星真的翻脸,对西厥来说便是雪上加霜,把女儿抢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急又怒,突然脸色一变,抱着肚子弯下腰,脱口呻吟了一声。
言子星见状,不由一惊,赶紧过去扶住他:「阿真,你怎么了?」
拓跋真却一把甩开言子星的手,靠在床柱上:「不用你管!」
言子星大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动了胎气?」说着焦急地抚摸上他的肚子。
拓跋真一把将他用力推开,吼道:「你气得我还不够吗?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言子星想起那日见他从床头的小柜中摸出过安胎药,便越过他打开床头小柜,翻出了那个药瓶。
「这是不是安胎药?能服吗?」
拓跋真瞪着他不语。
言子星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出去让人叫太医了!」
拓跋真别过头去,道:「你若是把海莲娜带走,我留着这个孩子又有何用?难道生下来还叫你带走?不如现在就流了他,也省得将来痛心!」
言子星一僵,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就如他了解拓跋真一般,拓跋真对他的弱点也知之甚深,而且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言子星没办法,只好咬牙吞了这口气,和声道:「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里。快把药吃了吧。」
拓跋真却一脸刚硬,就不张口。
言子星又哄了半天,说了好多软话,最后终于松口:「你放心,海莲娜我不带走,这个孩子也留在你身边,如此可好?你不会真这么狠心,连自己的骨肉也要虐待?」
拓跋真回过头,犀利的眸子审视着他:「你此话当真?」
言子星垂下眼帘,有些伤心地道:「莫要再疑我,就算不看在孩子的面上,也想想当日我为你受的伤。若是那箭真的射中你……我现在想想都害怕。」哼!你会苦肉计,难道我不会吗?
拓跋真果然心下一软。想起当日的危机,心中也是害怕,何况言子星已经服了软,又说了这些话,他也就不再得寸进尺了。
服了药丸,拓跋真便坐回床上,心里转着念头,盘算怎么让言子星把刚才答应不再和他抢孩子的话落实到无法反悔的程度。
言子星看着拓跋真的脸色,便知道他心里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