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把话说完,然后屏住呼吸,死盯着叶青的表情。
“哈哈,让我先拿出‘男子汉的高姿态’来?真是太有意思了!好吧,既然你对笑笑那么关心,我也就放心了。我成全你们!”
叶青思量了一会儿,顺手摸过一张标有大学落款的信纸,匆匆落笔:
韩笑:
你好!很对不起你,请接受这封无情无义的“绝情书”吧。
请你不要过分难过,更不要为咱们的关系藕断丝连了,相信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走,并且各有所爱的。一切烦恼你都可以推到我身上,我对什么都不在乎、都麻木不仁了。你这样想,“权当当初我不曾认识过这么个垃圾工”时,一切就都想开了,就好办了。何况你身边又有那么多慈母、严父和良师益友们启发开导着你。
为了我们各自的前途,咱们只好忍痛分手,也可以说忍痛割爱吧。望你今后多多保重,并希望能很快把我忘掉。我也会另有所爱的。
祝你
早日康复!
叶 青
×;年×;月×;日
(此信由你的同学金杰从我家取走转交给你)。
叶青把信写好,又看了一遍。为了更坚定笑笑的信心,他斟酌了一下,又在最后违心地添上“我也会另有所爱”一句话。写完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摸过一个牛皮纸信封,写上韩家住址和收信人姓名,把信折叠好塞了进去。
“你把这信交给笑笑好了。你先看看,不满意再提出来!”
叶青看也不看金杰一眼。他把信扔给金杰,说完,又钻回被窝躺下了。
“不用看了,一定挺好,一定挺好!谢谢!”
金杰拿着叶青的信,一溜烟跑了,连跟送他出来的叶大妈招呼一声都没顾得上。
他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信。忽然他的两眼落在“垃圾工”三个字上。
“哈哈,真是一个富有男子汉气概的垃圾工啊!真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啊!”
金杰喜形于色地看着信,反复咕念着“垃圾工”三个字,每咕念一遍,他都轻蔑地大笑起来。忽然,他的两只眼睛又盯在了信的最末了一行带括号的一行字上。他征住了,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让笑笑知道我去叶青家,不然她会对我起疑心的!”
金杰这样想着,又发现这个垃圾工的大脑并不像他所想像的那么简单,他立刻心慌起来。
走着,走着,不远处的一家邮局映入眼帘,这使他惊喜万分,顿时有了主意。
他原想把信扔到韩家大院门口,让韩家人拾到以为是叶青扔的这封信。可现在一看到邮局,这个念头一下子被冲散了。
“对了,通过邮局寄去,这封信就会更富有神秘色彩,事情办得会更加干净利落而不露任何马脚!”
金杰一边想,一边飞快地窜入邮局。
他用小刀将叶青那封信的最后一行带括弧的字仔细裁了下来,然后,他又看了一遍,检查一下是否露出破绽,直到满意为止。
金杰买了张四分邮票贴上,又把信皮封好仔细看了看,确认韩家的住址并没写错时,才把信扔进邮筒里。
走出邮局,他舒了口气,顺手点燃一支香烟吸了几口。他觉得这趟丽岛之行价值简直太大了。
“笑笑她快要捞到手了!”
每想到这,金杰就会神经质地微微冷笑几声,浑身的毛细孔都会轻松地膨胀开来。
第二天下午,袁光从外面回来,正巧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叶青“寄”来的信,他赶紧交给笑笑。
笑笑看完信,又仔细地验实了确是叶青的笔迹后,就把信扔在床上。她一声没吭,脸上现出一片痛苦而麻木的表情。
“看样子,他真是另有新欢了。怪不得对我铁石心肠呢!真是个没良心的人,我对他这么痴心,可他竟一点回心转意的念头都没有”
想着想着,她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全家人听到哭声陆陆续续围过来,一起对叶青的这封信品头论足起来。
“不行,我非得拿着这封信去叶青家问问他,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冷酷?为什么一直在诚心捉弄我?拿我的感情开玩笑?”
想着,笑笑突然坐起来,一会儿又声嘶力竭地喊道。她顺手抓起外衣,穿上就要下地。
“啊?孩子!为什么还要去自讨苦吃呢,这不正是我们与他一刀两断的一个难得的字证吗?你要去,那野小子现在已失去理智了,说不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干得出!到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你今天就是打死妈妈,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好孩子,听妈的话,忘掉他,一切从头开始!”
袁芳在金杰妈的帮忙下,死死抱住女儿,她们把她强按在床上后,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对笑笑喊着。
刚才笑笑的举动,差点把金杰吓昏过去,他万万没有想到笑笑会突然要拿着信去叶青那里对质,他惊得浑身都被冷汗渗透了。
他刚想拼命阻止住笑笑,没想到袁芳却意外地帮了大忙。看到笑笑又重新躺下,他那颗悬起来的心又缩回到原处,他舒了一口长气。
“你看这个家伙多会写!什么‘各有欢乐’,分明是他另有所爱,一直瞒着笑笑,最后那句话写得再露骨也没有了!”
这时的金杰比谁都义愤填膺。他边说边挥舞着拳头,他似乎被信里的内容激怒的不得了。
“哈哈,姓叶的这封信写得也好,这样光听韩春说不行,通过这封他的亲笔信,笑笑也就彻底认识他是个什么德性的人了!笑笑丝毫没有必要为这种无赖难过伤心,相反,应该忘掉过去,为自己能与他彻底决裂而庆幸!哈哈,咱们真是因祸得福啊!”
韩天教授津津乐道地发表着高见。他神采飞扬,又一次用上了“因祸得福”的成语。
“我看韩笑最好离开这个环境换个地方散散心!她心情一定嘈乱!这样吧,我们也住了十多天了,如果你们不见外的话,我们明后天带着笑笑一同返回上海去。虽说在那里热一些,但条件很好,我让金杰妈陪着笑笑经常出门逛逛,让她快活快活。我那吃住都方便,你们把孩子交给我就放心好了!开学后,笑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接着就去上课。行吗?”
金声教授自告奋勇地把“恢复韩笑身心健康”的任务“承包”了下来,他欠身征询着笑笑父母亲的意见。
“既然金教授这样热心,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笑笑这孩子不懂事,说话太冲,会给你们增添许多麻烦的,望多多包涵!”
韩天夫妇连声向金教授夫妇道谢,似乎这一决定是眼下处理笑笑问题的最佳方案,根本没有征求女儿同意的必要。
“笑笑,你看这样行吗?”
几个人,几张嘴巴,几双眼睛,同时走过场的对准笑笑问道。
“我也说不上是行还是不行。反正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我确实也想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去静静地理顺一下我现在很乱的思绪!”
沉默了好半天,笑笑才有气无力地断断吁吁地回答说。
她的神态已经麻木了,她已失去了往日那处处、事事都能体现出的主见。
麻木中,她对一切都模糊起来。她觉得有人来搀扶她,给她洗脸、喂药、试体温、盖好被子…
后来,她知道这都是金杰母亲在照料她,她内心泛起一阵感动。
笑笑一会儿又睁开眼睛望着屋子里的人。
“去吧,到我家去住几天,嗯——?不要有其他顾忌。你就住在我家,由我妈陪着你,我去学校的宿舍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很会迎合女人心理的金杰不误良机劝着笑笑。他的一席话,使在场的韩天夫妇都很满意地点头称是。
笑笑没有搭腔,她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痴痴发呆。
“不,叶青不会是这种人,不会的!”
有时,她会这样如此肯定地点着头想。
“可父亲过去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无情无义的人啊!”
立刻,她又会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把第一个认为推翻重来。
她的目光又落到叶青那封信上。
…
总之,是和非、人和鬼、真和假的区别,把她的思维搅得乱七八糟。
“难道这就是八十年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