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学上不成了,又涝了一身病,与笑笑的关系也硬让她父母给搅了,…,今后,今后还有什么奔头呢?”
叶青想起了自己的今后,将来的生活。一股莫名其妙的绝望感充满他的胸膛。
躺着、想着、难过着,不一会儿,这种伤感变成了一种更可怕的绝望。一种强烈渴望“一死了之”的可怕欲望。叶青感到呼吸急促而困难,浑身像在发高烧,有一种火燎油煎般的痛楚。
叶青似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已濒于绝境,他想在这波浪滔天的大海里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
这念头一诞生,就立刻主宰了他。他默默地解开鞋带,将它们系好又把双脚腕捆绑在一起,然后解下裤带借助牙齿把双手系牢。他挣扎着一点一点挪移到水里,越移越深,身后的湿沙滩被捆绑的双脚深深地划犁出一道又深又粗的沙沟,一直延伸到水边。
沉沉的夜吞噬了远方的海岛和近处的栈桥,也吞噬了白天的暖意。在海水里,叶青感到体内的暖气在慢慢地从身上消失。先是浑身冰凉,后背发麻;后又觉得腿脚发硬,接着整个身子开始打颤,抖动的牙齿也不停地打架。偶然还会有一种浑身抽筋、站不稳的感觉。冷,太冷了!一种从未经受过的彻骨寒心般的冷,一种窒息生命的冷,正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向他示威,向他挥舞着致命的匕首。他的面部失去了表情,仿佛身上的一切都麻木了,都失去了知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叶青闭上眼睛,一阵冷凉的浪花扑在他的胸脯上,沁进脑门心,他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睁眼往四周和不远处的栈桥看了看,周围和远处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当他继续往深水挪步时,一个巨浪扑打上来,浇了他一个从头至尾,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海面吹来一股凉风,他浑身哆嗦起来,身上一冷,肚子也往上直嗝饿气。
叶青站在齐脖深的水里,被海浪冲卷得摇摇晃晃的,只要一歪倒,这一生算是彻底交待了。因为他的双手、双脚都已自己捆牢,水性再好的人挣扎也是徒劳的。
他忽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自己的责任和曾经立下过的壮志雄心。他又看了看捆绑着的手,突然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吃惊起来。
叶青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怎么会走上这条路。他把头浸入冰凉的海水里,憋足了气,足足有一分钟,等他拔出头来时,终于真正彻底清醒了。
他慌忙挪到一座礁石边上,借助锋利的石锋用力将捆绑双手的裤带磨断,腾出手来又弄开绑住双脚的鞋带,挣扎着回到了沙滩上,踉踉跄跄地走到刚才下水的地方。他感到精疲力竭,一头栽到了湿沙滩上。他左顾右盼,还好,没有人发现他刚才的愚蠢举动。
歇了片刻,他终于凭借着理智和信心爬到了岸上。叶青依靠在一株松树杆上,大口地喘着气,俯瞰着波浪滔天的海面。海水已涨到他刚才躺着的那片沙滩处了。这里,曾经是他和她乘坐游艇的靠岸处哇!他望着细细的白浪在亲吻着海沙,好久好久没有动。
雨虽然比刚才小了点,但仍在下着。
叶青感到疲饿到了极点,竟没有力气往家走了。他真想在海岸的绿色木条椅上睡上一觉,他感到身心交瘁。
他忽然望见不远处有家海岸饭店还亮着灯,便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个趔趄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一迈进饭店,他感到有气无力,膝盖直打战。叶青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只凳子跟前,身子往下一沉坐在上边。他四下望望,饭店正在打扫卫生,快九点了,要下班了。
“喂—,你这位老兄怎么才来,要吃点什么,快些!”
一个小伙计隔着卖货的橱窗冲着叶青喊道。
叶青伸手摸了摸口袋,幸好还有两元多钱和一斤粮票,虽然都被雨淋湿了,但仍能用。
他一口气把端上来的几碗面条吞吃干净,但觉得还有些不过瘾,就又要了几两白酒坐在那里慢慢的喝了起来。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叶青边喝边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开着好看的夜灯疾驶而过的小汽车。
“你这是怎么啦,伙计?!我们都要下班了,太不自觉了。没钱就回家睡觉去,哪有干喝酒不就菜的?都跟你这样,这叫我们挣什么钱?咱从来没见过这样寒酸的人!哈哈—!”
一个歪戴着工作帽的小青年从里面闪出来,他乜斜着眼瞅着叶青这副狼狈相,在拿他穷开心哩。
“哈…,哈…,哈哈—!”
站在别处的几个饭店职工也都随和着起哄狂笑起来
“去你娘的!老子愿意!”。
酒助火起,叶青顺手抄起手中的玻璃杯边骂边朝跟前这个服务员掷去。
对方一闪身,酒杯擦着他头皮飞过。只听“哐啷”一声,玻璃窗被击碎了。
“混蛋!哪里来的屎蛋流氓!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
饭店里顿时乱了营。几个已换上便装的职工连同刚才的几个男服务员一同朝着叶青杀气腾腾地抢来。
“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叶青什么也不顾了,他顺手抄起一只小方凳,举过头顶,两眼死死盯着要冲过来的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他的这一举动,倒把在场的人全都吓蒙了,大家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住手!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人。不觉得害臊吗!?算了吧,碎酒杯和碎玻璃窗的钱由我明天来付清。他是我邻居,是好人,我认识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年轻姑娘从人群中边喊边快步走出。她喝退了大家,又走到叶青跟前,使劲把他手中的小方凳夺了下来。
“快回家吧,师傅!你不认识我了吧?我一直在这饭店里工作,干会计,记得三年前有一次乘坐旅游快艇时,你跳水救了我家的小外甥女,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你很可能早就记不得了。我叫周梅,可你我至今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事后我和姐姐一直在打听你,后来就失望了。真没想到,竟然今天在我们的小饭店里不期而遇!你好像心情和身体都不太好,走,我送你回家!”
叶青望着她,苦笑了一下。他似乎对这事还有点模糊印象,只是当时分手太仓促,这姑娘他也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总还有那么一丝隐隐绰绰的影子。
“我叫叶青,也别那么客气称我师傅!我现在是一文不值的叫化子!你们女人们我是彻底看透了!用着人的时候又会说又会笑,过后六亲不认!”
叶青气不打一处出地说完,站起身来,不顾外面下着雨,窜了出去。
周梅拿起她的雨伞急忙撵去,她不忍心就这样跟他分手。
大概是酒喝得太猛的缘故,叶青走起来感到浑身直发飘,脚板好像老踩在棉花套上,东倒西歪地踯躅不稳。
周梅追了上去,给他撑开了雨伞,并腾出一只手来搀扶着他,一直陪送着他。
俩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叶青觉得和女人们打交道没必要太客气,何况他又确实支撑不住了,就没拒绝她。周梅觉得这位陌生的叶师傅今天似乎不太寻常,生怕他一人走在路上被车撞着,索性一直把他送回家。到了门口,她就回去了。
叶青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脸色紫青紫青的,浑身发起高烧来。他的牙齿碰牙齿发出格格的响声,浑身一个劲地哆嗦。一进屋,把叶大妈吓呆了。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看清是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啦,孩子——?”
她赶紧上前将儿子扶起,一边找干衣服给他换,一边问。
“到底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
她见儿子执拗地不吭声,又问了一遍。
“妈,我是从韩家来的,我—,我,我已经和韩家一刀两断了!”
叶青结结巴巴地说。他望着年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