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气温和而又略带潮气,柔和的空气像轻纱似的笼罩着一切。
快晌午时,太阳才慷慨地露出全部面孔,用它的热量和询地抚爱着大地。叶青家庭院里插栽的一排排冬青树枝的绿叶上,就像涂了一层油彩,亮闪闪地发着光。
叶青家门口就是一条大道,两旁排列着一栋栋小平房,每栋屋外的小庭院都植些花草木,有条不紊。阳光下,清新悦目,使人一眼望去,顿觉有一种安详恬静之感。
“原来他家就住在这里!”
姑娘舒了口气,随后她又掏出一张纸来,核对了下叶青单位的人告诉她的门牌号。
“一点没错!”
她心底一踏实,马上准备去敲门。
稍候片刻,她理了理前发,往前跨了步。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有劲,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她放下手来舒了口气。
“谁呀?”
叶大妈一边用围裙撩着手上的水,边走边问。
当她打开门看到眼前站立着的是一位亭亭玉立漂亮的姑娘时,她显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她家里从来还没有女孩子上门找过叶青。
“您好,大妈!”
姑娘举止大方,说话时彬彬有礼,
“我是来找叶青的,他在吗?”
叶大妈睁大眼细看,姑娘身材修长,生得眉清目秀,立刻给她一直觉的好感。
“在家,在家”,
叶大妈赶紧往屋里让客,
“叶——青,有人找你!”
她又转过脸来,冲着里屋门抬高嗓门叫了声。
“你是叶青同事吧?真对不起,这孩子今儿个不知咋的,还没起来,我都叫他好几遍了!”
话一出口,叶大妈似乎又觉得不妥,便又赶忙向姑娘解释,
“他平时都是八点钟起床,吃过早饭便一头埋在他的书桌上,念呀,背呀,算呀,一刻都闲不住。可今天,到现在还——”
“没什么,大妈。我等他一会就是了!让他多睡会吧,他干的是夜班活,挺累!”
姑娘说着,随手将一盒什么东西放在桌腿边上。
她趁叶大妈又去喊叶青的空当,背朝着低矮的门槛悄悄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内摆设很简单,除一些日常用的锅碗瓢盆等用具外,墙上毫无装饰,角落里有一个不大的橱柜,上面的旧漆有些地方开始剥落,靠床边上还有一对半旧的小沙发。
仔细察看,屋里虽然陈设简单,但却干净得一点灰尘也没有,每一样东西都是端端正正地摆着。虽然室内墙壁年久欠刷,低低的天花板棚上还仰贴了一些旧年画,但显得仍十分清气,没有给人一种萎靡不振的感觉。
听说一位姑娘来找她,叶青猛地从床上翻将起来,慌不择序地穿衣套裤。
“她一定是来要雨伞的!”
他一边和妈妈一起收拾床,一边这样想。
他一只脚往外迈一只手将最后一只上衣钮扣扣好。
“啊——,是你来了!”
他站在里屋门槛上,不知怎样应酬才好。
“你好,叶青!很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好梦!”
姑娘边说,边眨了一下眼微微一笑。
“对不起的是我,韩笑!我还没把伞送去呢!麻烦你跑一趟!”
说着,他那疲惫不堪的目光朝韩笑脸上扫了一眼,随后从她身上移开去。
“快进屋坐吧!”
叶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招应道。
叶大妈这时正忙着沏茶招待客人。
“别误会!我不是来要伞的!叶青!是我爸爸特意让我来看望一下你这位勇敢的‘公安战士’的!这不——,”
说着,她用嘴巴朝手里的盒子努了一下,
“他还让我给你带来一双雨靴!”
笑笑坐在桌旁,边说边笑盈盈的将那双雨靴从盒里取了出来。
叶青一下子愣住了。
“来,你快穿穿看!43码的,可能挺和脚,上海产的!”
说着,她抽出一只鞋放到叶青脚边。
“这不行,韩笑,你一定得带回去!老人的心意我领了,可这双雨靴我无论如何不能收!”
叶青“倏”的站起来,红着脸斩钉截铁的再三推让。
这一下子,弄的笑笑有些不知所措。
叶大妈刚巧由外屋进来。她把才沏好的一壶茶往桌上一放,目光便顺着桌子上的空靴纸壳盒子,落到叶青脚旁的那双崭新的雨靴上了。
“哎呦!这么好的雨靴是在哪买到的?”
叶大妈随手躬腰拾起一只,边端详边问笑笑,没等她回答,她又把目光转向儿子。
“叶青,怎么托人买双靴子也不跟妈招呼一声?来,穿上试试,我看能挺合脚。雨天、下雪天正用得着。对了——,姑娘,多少钱?”
数落完儿子,她忽然又把脸转向笑笑。
“大——,大妈,这是我”
笑笑赶忙解释,她想说,“这是我们送给叶青的!”
说时迟,那时快。叶青赶紧给笑笑丢了一个坚决地、制止说下去的眼色。因为他不想让妈妈知道昨天雨夜他们的巧遇。
“妈,这是她托人从上海买的,她是我的业校同学,韩笑。”
叶青不给笑笑插话的机会,塞上一套现造的句。
“大妈,你就叫我笑笑好了!”
笑笑不自然地一笑,说。
“不管怎么买的,一定得给人家钱!”
叶大妈满面慈祥地边走边掏钱塞给笑笑。
“不,大妈,不要钱,这是——”
笑笑急得出了一身汗,她已明白了叶青刚才话的意思,但面对大妈这股倔劲,她又张口难言。
她只好拼命攥紧两只拳头,不肯张开接钱。
“孩子!别这么客气!别的我不管,但这鞋钱你一定得收下!叶青,你一定得让笑笑把钱收下!”
无奈,叶大妈把鞋钱往桌上使劲一搁,转脸对儿子下了道命令就出去了。
里屋只剩下两个年轻人了。
姑娘扫掠了一下这间不那么利索的小房间:
一张旧书桌堆满着各种书籍。一只自制的小木书架呆笨地立在桌边上。邋里邋遢的墙上钉着许多钉子,挂在钉子上的小铁夹夹着写有英文单词和各种数学、物理、化学公式的小卡片
“笑笑,你听我说,靴子我收下,可钱你一定也得拿上,不然我妈会生气的。况且,这是人之情理,没什么过分!”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叶青打破僵闷,转身对笑笑说。
“昨晚的事最好也别让我妈知道,还是让她少操些心为好,她身体又不好!”
等笑笑抬起头来,叶青又往前跨了半步,把钱塞给了她。
她什么也没说,眼珠悄悄转动了几下,便将钱接过来了。
叶青从心底里舒了口气。
“笑笑,你回去吧,别耽误上班,晚上你还要学琴,够忙的。把伞带回去。”
初次与一位姑娘单独打交道,使叶青既感到新鲜,又感到极不自然。他支支唔唔的,东一句西一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头也不好意思抬起,两只眼只顾垂盯着桌子上的书。
“我——,我一直没——没有工作。”
姑娘小声说,那声音又微弱又悠远。
叶青掉过头来,他注意到她那富于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种麻木痛楚的神色。
小屋里的气氛骤得紧张起来,两人都在毫无目的的翻弄着桌子上的书本。
“你这位‘公安战士’作这么多作业干什么?”
姑娘忽然带着俏皮的口吻问。
叶青知道,她在跟他打趣。他无意中看看她一眼,随后,俩人都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不瞒你说,昨晚那样的事我已经碰到过好几次了,也有点经验。做贼的人心总是心虚的,经不起一诈一唬!”
说到这,叶青望着窗外随风抖动的树枝,得意的耸了耸肩膀。
“不过有一次我也吃了点亏”,他抬起手来摸着头说,“坏人们在我总经过的路口藏好,用大砖块袭击我,我头上起了几个大包!真的,笑笑!”
不知为什么,他感到称她“笑笑”时十分自然,脱口而出,过后也毫不思量。
她呢,只是嘴角挂着笑,一声不吭地听着,偶尔也点几下头。
说着,聊着,慢慢地相互间不那么拘束了,就像两个一见如故的老友在叙家常。
他偶然朝她一望,那目光刚好落在一张仰起的脸上。那张让浓密的柔发遮挡着的脸,倏地飞红起来,十分快活,一对秀眼熠熠发光。
她有时会再从桌上抄起一本书,或作业本,翻弄着,借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你作业很认真,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多业余爱好!”
笑笑发现叶青转过头来,就将作业本递过去,用钦佩的目光打量着他。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使人感到甜蜜蜜的。
“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光练琴吗?”
叶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