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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她已经嫁为他人妇,就算她纯净如处子,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慕云天不会答应让她改嫁,自己身为梅家子弟,父母也不可能让这么一个寡妇光明正大的嫁进家门。
恨不相逢未嫁时,只叹有缘无分。
只是,即使是如此,为什么远远的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还好,心里就会很满足?
定是疯了。
紫笋
她的曲子,她的眼眸,她直面云天,毫不服输的气势。
居然那副对子也是她所作。
才气盈门,比之朝堂上那些进士举人都不遑多让。
但是为什么她的命会这么苦?
别说自小不受重视,丈夫亡故,就算是身为兄长的慕云天,对她也没有好脸?
真的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一个家。
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所在,一个安心的地方。
是了,早上的时候,还听母亲议论起这次的选秀女,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会赏给自已一个名门闺秀。
哼,那些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若不是脾气大的吓人,就是目光短浅,气度小的很,哪有她这样淡然自处,清高宛然?
有了代步的车马,不多久就来到望江楼。
江毅然跳下马车,让下人将车马收拾好,自己则带着三人走上二楼的雅阁。
下人端上来炉子和茶具。
放下茶,江毅然甫一打开茶包,茶芽叶微紫,嫩叶背卷似笋壳,一股清香之气淡淡散开。
嗅了一口,一股淡雅的甘香钻入鼻腔,顺着经脉进入五脏六腑,白羽玥阙赞道:“顾渚紫笋!果然是好茶!”
梅思禹惊奇的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懂茶!”
说起茶,白羽玥阙平静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抹欣然的神色:“陆羽茶经》,评‘顾渚紫笋’天下第一。唐代诗人张文规曾经有诗一首湖州贡焙新茶》:‘凤辇寻春半醉回,仙娥进水御帘开。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说的,就是这顾渚紫笋了。”
“妙哉妙哉!”江毅然也点头赞叹。
白羽玥阙再看着茶叶,茶盏,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相抱似笋,色泽翠绿,银毫明显,香孕兰蕙之清,味甘醇而鲜爽,青翠芳馨,嗅之醉人,啜之赏心。——果然是极品紫笋!今又有兔毫盏,不知却是什么水?”
品茗
江毅然笑道:“是雪水,三年前取自天京梅园的花瓣之上,收了之后,一直埋在土里。”
“天京……梅园……”白羽玥阙的眼睛猛地又朦胧了一瞬,漆黑的瞳仁里光华一闪,“天京是个好地方。”
“这么说,白公子去过天京?”江毅然也有些惊讶。
白羽玥阙平静的摇摇头。
江毅然也不再多说了,亲自执扇,点起了火,一面扇扇子,一面笑道:“这茶啊,一定要现烹。火要好,水要好,茶与器也丝毫马虎不得。”
说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江毅然显然只会嘴上功夫,手里却没什么准头。
眼看着火慢慢的起来,他却手忙脚乱的分茶、开碗盖,白羽玥阙叹了口气,道:“还是我来吧。”
江毅然看着白羽玥阙站起来,也笑着把扇子交给她。
把茶饼放到茶碾中,细细的研碎了。
红泥小火炉,上好的水,只一沸,便移开了火。
用瓶煎水,沸水冲洗茶盏,是为“温盏”。
白羽玥阙用勺挑上一定量茶放入茶盏,缓缓把煮好的水倒在盏里,调和茶末如浓膏油。
白羽玥阙亲自端了一杯给江毅然,然后,又交给了梅思禹和寒霜一盏。
梅思禹低头一看,汤色纯白,汤花均匀,久久不散,在黑色的兔毫盏里,泾渭分明,更增气色,一看便知是斗茶的高手。
“慢些喝,小心烫!”看不惯寒霜猴急喝茶的样子,白羽玥阙说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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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用的是唐宋时期的“斗茶”法,与明代兴起的“泡茶”不同。白色的茶汤,要配福建烧造的黑色兔毫盏为好。——作者注
留?不留
江毅然笑着嘱咐道:“喝茶就像下棋一样,得慢慢来。首先观汤花,等汤花下去了之后,再闻香,香气散开,再小口慢啜。这个时侯,茶汤从喉咙缓缓流到胃中,那一份凝神淡雅的感觉,才是品茶的极致呢!”
寒霜不乐意的撇撇嘴:“喝口茶这么麻烦!依我看,就一口灌下去最好。”
其他三人都笑了。
白羽玥阙看着小口喝茶的江毅然,不知为何想起了三哥。
是啊,过去的三哥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给他倒上一碗茶。
他说最喜欢茶的回甘,清新,爽利,让人回味无穷。
白羽玥阙捧着兔毫盏,袅袅的热气氤氲开,印着她的淡淡笑容。
梅思禹觉得心地一片明净,就像是久旱之后的一场急雨,四肢百骸都爽利了好些,身心不自觉地翩然起来。
他轻啜了一口茶,觉得醺醺然有了些醉意。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
江毅然偏要留着白羽玥阙和寒霜吃晚饭,白羽玥阙推辞不过,只得随便吃了些便饭,便急急忙忙的往回赶。
她还记得上次端午晚回了之后,慕云天大发雷霆的样子。
虽然不怕,但是,和和气气总比硬要争个头破血流的好吧?她白羽玥阙不会总是喜欢鸡蛋碰石头。
只是,这样匆匆一别,苦的就是梅思禹了。
好不容易相见,今次一别,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聚首。
留下她?再多说一会儿话?
怎么可能!
他不会忘记上次慕云天是怎么对待她的,即使是他求情,慕云天对她也恨之入骨。
若是这次再误了时辰,让慕云天逮着她,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对不起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甚至有了带着她逃走,流浪四方的想法。
“不能上前,不能上前。”他这样告诫自己。
手指紧紧的捏拳,关节都有些发白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
眼睛痴痴的盯着她的背影,脚下却一步也迈不动。
然而,在这个时候,白羽玥阙却忽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梅思禹好像被点中了穴道一般,一动也不动。
聪慧如她,怎么会不懂梅思禹的小小心思?
过去,在凤阙宫外,梁衡之对她也是这般的渴求。
只是,梁衡之却不似梅思禹一般,眼睛里只有清澈的想念。
梁衡之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欲…望和占有。
“梅公子,”轻启朱唇,她声音清婉的道,“今天,就不必麻烦你跟我一起回去了。”
梅思禹苦涩一笑,你是想赶我走么?
这么简单的推开自己,他生平还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对待过。
看到梅思禹眼底的悲伤,想说些什么,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想要什么,自己很清楚。
可是,那又如何?
且不说这王妃的身份,就算她逃离了清扬王府,难道就不论家国兴亡,先去追求个人幸福?
何况,她还只是感怀而已,虽然对梅思禹很有好感,不过,还到不了喜欢的程度。
更别说“爱”了。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说出了一句抱歉。
“啊?”梅思禹显然是没有明白,有些愣住了。
他看到她眼前的女子一脸淡然,映照在夕阳下,眉宇里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我是真的对你
他看到她眼前的女子一脸淡然,映照在夕阳下,眉宇里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似喜似忧,似怨似抑,眼睛明明是那般的清澈透亮,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却又像是笼罩在朦朦胧胧的薄雾里。
“总之,希望梅公子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