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动物中所有最厉害的猎手一样,在抓到猎物后并不急于杀死,而是习惯于慢慢玩弄。
“你要钱,我可以让管家给你,要多少有多少。要权的话,本王也可以给你一纸任命。”成王冷静下来,缓缓开口道。
但凡入室杀人者,总得有些动机。而这世上的人,来去无非为了名利二字。要钱,容易。要权,自己也给得起。是以成王此时,尚不惊惶。
睚眦惋惜道:“真可惜,这两样本殿都不缺。”
“你到底是谁?”成王听出其中端倪,惊讶问道。
“杀你的人。”依然还是那句话。
“为什么?”成王的脸色苍白,已经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不愿就此稀里糊涂的丧命。
睚眦腰上长剑缓缓抽出,银光闪过,直指对方咽喉:“听说过睚眦必报这个词么?你们伤他一分,今日我便十分的替他讨回来。”
黑发红睛,犹如修罗再世。
‘
京城三日之内,连出几条命案。
永王在外寻欢时,被人一剑刺死在楚馆。
齐王则是在就寝后被杀,一样的手法,喉头一剑是全身唯一的伤口。
成王死在书房中。
安王死在府里的池塘,尸体被泡了一夜,第二天被人发现时,面目已经浮肿得难以辨认。
赴了大宴的兵部尚书,回府路上遭遇不测,横尸街头。
还有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几位御史……
一时间,京城里的官员们除了上朝,皆是躲在高度戒备的府内,人人自危。
汇报完毕,刑部尚书站在少年皇帝面前,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青,自己身子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那么嫌犯可有?”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是韩湛远依然问了一句。
刑部尚书战战兢兢回道:“回皇上,刑部和大理寺正在联手调查此事……”
一句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冷的“退下”给打断。
“胡闹!真是胡闹!”少年皇帝长袖一拂桌面,将奏折笔墨一股脑全扫了下去。
虽然死的的确都是威胁到自己的人,而且没有留下半分痕迹,但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后怕。怕被人发现他,怕被人怀疑他,怕再也见不到他。
望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发了半天的呆,心里头藏在愤怒背后的那份欢喜才后知后觉的冒了上来。
‘
在小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头疼的时候,睚眦正躺在床上午歇。阳光大好,暖风阵阵,正是歇息的好时候。
算算日子,也该来了。
一睁眼,就看见两位老熟人站在床前。
见睚眦醒来,哼哈二将搓了搓手道:“龙二太子殿下,对不住了,天帝派我二人下来,押你回去。”
睚眦难得好心情的点点头。
大殿之上,天帝高坐金銮。左边打头的一身黑袍,是冥帝;右边打头的,则是拼命朝睚眦使眼色的太白星君。两人身后,各跟了一长溜队伍。
看来这下事情闹大发了。
睚眦振了振衣,大大方方往两排人中间一站,正对已经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天帝。
“睚眦,你可知罪?”天帝一拍龙椅,大喝道。
睚眦袖手站着,笑道:“知罪。本殿下在凡间,确实杀了那么几个人。”
全然一副游戏模样。
天帝估计是没见过此等冥顽不灵之人,挥袖道:“太白星君,你告诉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太白星君叹了口气,腆着老脸出了列,开始流利的背诵:“龙二太子殿下,你杀的成王,乃是紫微星下凡,他才是原本真正的皇帝。而你杀的兵部尚书和林御史,一位是武曲星一位是文曲星下凡,专以用来辅佐皇帝。是以你这次不仅犯了杀戒,而且大大逆改了天命。”
一边的冥帝见太白星君退下,也站出来道:“上次龙二太子你杀的尽兴,殊不知我的冥府现在已经冤魂遍地。这些冤魂按照生死簿上,原本不应丧命,只是因为你一己之快,却让我这边无从收拾!”
说罢,愤然拂袖回列。
睚眦听完,玩弄着剑穗,笑的无所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我都认罪。天帝,你说要怎么罚我,我照做便是。”
“封住法术,铁链穿过琵琶骨,去东海填海一千年。”天帝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惊的是即便放在天宫,这也算是酷刑。睚眦虽然玩世不恭些,但是人缘也不差,两列的许多仙友不禁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一千年而已。”睚眦勾唇一笑,语气轻佻。
‘
刺琵琶骨、填东海,这种没新意又无聊的惩戒,也只有天帝那个老古董才想得出来。
睚眦一边拖着石头,一边腹诽。
东海四季长年炎热,在太阳下站一会儿,皮肤就会发红,汗水也止不住的往外冒,更遑论一天到晚从山边,将拖不完的石头运到山崖,再推下海这种高强度的劳动。
铁链摩擦着琵琶骨,钝痛如同黑沉沉的天无边无际的压下来。而身上的汗水流下,再次经过伤口,则又是一番煎熬。不停活动的身体使得伤口无法结痂,将身后石头每往前拖一寸,两肩剧烈的撕痛就好像被洞穿一次一样。
身上的汗水已经分不出是热的还是冒出的冷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头捞起来的一样。
开始每天还会精心整理一番才出门填海,但是脱衣时,肩膀的伤口和衣衫粘合,撕下来时免不了一番抽气。到后来,干脆光了半身出去,几个月下来,原本白皙的皮肤被镀了一层均匀的蜜色,
睚眦觉得,倒也别有情趣。
其实不是没有后悔当日在大殿上嘴硬了些。
一千年的时间看起来短暂,过起来却一天长似一天。只是饶是如此,要低头也绝无可能。
睚眦将一块大石推进海里,吹着口哨向山上走去。
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柄刻刀,在石头上刻了四个飘逸的“天帝断袖”小字。
这里荒野无人,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岂不是还没累死痛死,倒先闷死了。
还没到山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杏黄的身影站在前方。
赶紧闪身到林中的一处池塘,用水弄干净了伤口,才大摇大摆走过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来有什么事?”睚眦笑道。
嘲风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睚眦,从袖子里头抛出一块玉石,睚眦抬手接住。
“唷,回春石,好东西。去腐生肌,止痛消肿,你小子可以啊。”睚眦笑嘻嘻道:“那么为兄便不客气了。”
“二哥。”嘲风喉头滚动几下,道:“你这又是何苦。”
睚眦愣了愣,笑道:“你这又是何苦?神仙还可以回归仙班,凡人一世灰飞烟灭。算起来,这笔账我可比你赚得多了。”
嘲风望了一眼睚眦,神色复杂:“湛远天君他回来了。”
“恩。”睚眦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已经忘了凡间的事情。”
“恩,这样也好。”睚眦抬头望天,天空中一轮太阳火辣辣的,刺得眼睛直发酸。
“还有,三天之后,天帝会率领众仙驾访南海,可能会途径东海。”
“恩。”
两人相视了片刻,皆是无语。
“二哥,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嘲风叹了口气,驾云离开。
三天后。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