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随手抽了一副康熙的字画,淡淡的说,“就拿你的字画儿抵账吧。”
康熙劈手夺了回去,抱在身前说,“不行!”
“我说真的!”纳兰性德扬手抽回卷轴,面带认真的说道,“这种小钱,拿小东西就能换。至于大钱嘛……”
康熙被纳兰性德看的浑身不舒服,皱了皱眉头,诺诺的问,“怎样?”
“把你的字画儿往南北各处闲置的皇家园林、行宫一挂,让各地乡绅富豪竞拍,价高者得。出价最高的,还能得到全家抬入旗籍的殊荣。”
小抠门的康熙双眉一紧,反问道,“你把朕的产业都给卖了,朕今后出巡住哪儿?”
“真是笨呐!这些个字画放着也是落灰,你才十六,不知还会有多少墨宝呢。平了三藩,国库有了银子,想建什么样儿的行宫没有,还在乎那些个明朝皇帝剩下的残垣破瓦?再者说,三藩战事一开,再好的房子也成了废墟,留着何用?”
康熙畅快的捋了捋胸口,说道,“如此说来,朕心稍宽。”
纳兰性德从袖管里抽出一道明黄色绢帛,递到康熙手边,笑嘻嘻的说,“既然宽了,就请皇上用印!”
康熙展开绢帛,边看边说,“你早就合计好了?”
纳兰性德跟康熙不约而同的叹息道,“这点儿银子与三藩的军饷相比,不过杯水车薪。现在要能查出盐务的大纰漏就好了。”
“也不知道图海这个盐务巡回监察使查的怎么样了?”
贾孟城挑帘进门禀报道,“启禀皇上,盛京将军阿穆尔图奉旨觐见!”
“快请!”纳兰性德跳下榻子立在康熙背后。康熙整了整衣襟,坐正了身子。
花白头发的魁伟老者跪倒在康熙面前,叩头道,“奴才阿穆尔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但见他双眸如电,步态稳健,举手投足间大将风范展露无遗。
康熙探手相扶,亲和的笑着说,“老将军,快快请起!”
“赐坐!”话音刚落,纳兰性德便把椅子搬了过来。
“老将军请坐!”
“奴才谢座!”阿穆尔图嗓音浑厚,拱手施礼后缓缓落座。
阿穆尔图押了几口茶后,康熙温和的问,“老将军从盛京赶赴京城,一路上可顺利?”
“启禀圣上,一路顺利。”
“老将军驻守盛京十几年如一日驻守盛京,辛苦了!”既然有所图,必要先肯定其功绩。
“奴才蒙主子厚恩,不敢居功,安守本分而已!”
“兆佳氏一族自设立建州老营始,追随太祖南征北战,履历奇功而不自傲。直至世祖入关,老将军甘愿驻守盛京,镇守大清根基。老祖宗常说,盛京老家有阿穆尔图守着,她老人家就安心。单凭老将军这番忠心,朕也该好好封赏才是。”
阿穆尔图赶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奴才惶恐。”
康熙笑了笑说,“老将军,莫要多礼!”
“您的儿子玛尔汉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这次南巡多亏了他鞍前马后的护卫。朕自会给他加官进爵,光耀宗族。”
阿穆尔图再次叩头道,“犬子何德何能,蒙皇上如此厚爱。奴才替犬子谢圣上隆恩!”
“老将军呐,眼下朕遇到了一件难事。想跟老将军讨个主意。”康熙扶着阿穆尔图落座,给纳兰性德递了个颜色,开始切入正题。纳兰性德屏退宫人,自行关好大门。
“老将军,你常驻盛京,与蒙古王公可相熟?”
“回禀圣上,微臣祖上系鄂尔多斯分支,也曾随护世宗皇帝巡幸蒙古各部落。因而,对蒙古各部王公有所了解。”阿穆尔图言语中有所保留。
康熙不想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既如此,老将军对察哈尔王如何看待?”
“察哈尔王……”阿穆尔图略带犹豫,毕竟自康熙登基,他还是头一回面圣。他系大清三朝老臣,年轻时深受睿亲王多尔衮和豫亲王多铎的信任。当年拒绝从龙入关,完全出于他对多尔衮一党下场的考量以及对孝庄的忌惮。果然,被他避过祸端,保兆佳氏一族无忧。
“老将军但说无妨,朕绝不怪罪。”
“回禀圣上,察哈尔王此人重利轻友,且其生有反骨,不可不防。”话虽简短,但字字中的。
“他手下有多少铁骑?”
阿穆尔图言辞掷地有声道,“号称铁骑十万,实则六万有余。”
康熙注视着阿穆尔图的双眸,一字一顿道,“五年之内,老将军能否为大清训出十万铁骑?”
“人员、银子、马匹随老将军调拨,朕需要一支奇兵。”
阿穆尔图惊奇的重复道,“敢问圣上,兵马钱粮由奴才调配?”
“朕授予老将军密折专奏之权,所有军需老将军可直接禀报朕知。”
阿穆尔图郑重其事的跪倒在地,叩头道,“奴才遵旨!”
纳兰性德向康熙递了个颜色,康熙点了点头,问道,“老将军准备在何处练兵?”
“皇上,您请看!”阿穆尔图走到墙边的军事地图前,指着中朝边境的长白山,“朝鲜系我大清属国,长白山东麓有一处所,此处一马平川、沃野千里,但人迹罕至。以长白山为屏障,以天池为水源,此处可秘密训练奇兵近十万。”
“老将军,怎会知道此处?”康熙跟纳兰性德对这个老头佩服的五体投地,难道说东三省的草木都装在他脑袋里不成?
“不瞒皇上,入关以前世祖皇帝曾命臣代为祭奠长白山神。说来惭愧,奴才也是无意间才发现此处。”
康熙喜出望外,坐回龙椅上朗声道,“如此大好!阿穆尔图听封!”
阿穆尔图跪倒在地,“奴才在!”
“盛京将军阿穆尔图镇守盛京有功,忠勇可嘉。兆佳氏满门忠烈,为我大清之肱骨。敕封阿穆尔图加兵部尚书衔,晋封镇国将军,世袭罔替。赐缅甸进贡玉如意一对,以资嘉奖。”
阿穆尔图连忙叩头谢恩道,“奴才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34。御皇图…第二十章:若只如初见(一)
一方火凤印,一袭红嫁衣,一策君莫忘
康熙八年十二月十一,冬日大晴,皇后赫舍里氏意映于申时产下嫡皇子。玄烨亲自奔驰两宫,把喜讯启奏太皇太后孝庄和仁宪皇太后。他给儿子取名承祜;顾名思义:希望儿子长大成人继承皇位。皇后生下子嗣,地位更加巩固,两宫更加宠爱皇后。
十二月十二,适逢纳兰性德十五周岁生辰,明珠府上张灯结彩,摆宴庆贺。朝中大小官员纷纷奉上贺礼,独独少了他最在意的那一份。
“许是他忘了。”纳兰性德自我安慰,却仍旧遗憾满满、介怀深深。
康熙九年,正月初一,举国欢腾,这是玄烨一生中最畅快的春节。政局相对稳定、民心思安、皇权归附、举朝一片祥和。夫妻和睦、母慈子孝、嫡子降世,这真是家和万事兴。
“我该替他高兴,不是吗?”纳兰性德心头泛起圈圈涟漪,对着瑞雪红梅又押了几大口酒。
康熙九年的正月,康熙异常忙碌,蒙古王公、番邦使节纷纷到贺,饮宴、会盟不断,纳兰性德一无功名加身,二为避嫌。龙抬头之前,他足不出户,终日于渌水亭中会友、饮酒、赏景,倒也逍遥自在。
二月起,博学宏词科正式开科,各地举子从各地涌入京城。宏词科人手不够,纳兰性德便将曹寅借调过来帮忙。他与水浸透、福全、曹寅等四人日日在宏词会馆与国子监间奔走,除了早朝,他与康熙独处的时间越发的少了。
三月十八午后,乾清宫南书房。
魏敏珠将一方玉印递到康熙手边说,“皇上,奴才整理宝贝匣子的时候寻见了这方印,特请皇上过目。”
康熙瞥见火凤玉印,登时慌了神儿,“呀!糟糕!糟糕!这该如何是好!”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魏敏珠见康熙面色不悦,小心翼翼的答道,“会皇上的话,今个儿是您的生辰。”
“容若……纳兰性德此刻在哪儿?”说着,康熙攥了玉印,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