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吐吐舌,笑而不语。
片刻,她想起一事,轻声道:“师父既来了,就不要走了吧。”
“嗯?”东方莫微挑的眉间隐隐有丝期翼。
“军中伤员多……”
“又是为了你二哥!”东方莫没好气道。
夷光抿唇,不自在道:“是为了齐国。”
“女娃倒开始会忧国忧民,”东方莫打量她半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倒了杯水扔在榻侧矮几上,转身出帐,“等着,我去喊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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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行辕里夷光在休息,无颜遂于左营大帐召诸将商议战事。此战损敌八万众,自折万余,白朗拟定奏报,无颜看罢,提笔又补充了一句,方让白朗派飞骑送去金城。楚军一战不仅败,且粮草尽毁,短期再无出击之力,无颜着侯须陀率兵绕于楚军后方通往邯郸的陶陵道,阻截楚军运送粮草的军队。待侯须陀领命而去,军中诸事定下,无颜方起身离开左营,返回帅帐。
近暮时分,霞晖已落,东方莫抱臂站在营帐外,正懒洋洋眯眼看着渐暗的西天。
“东方先生。”无颜颔首道。
东方莫斜眼看了看他:“你可是已把老夫在军营的事告诉了金城的庄公?”
“是。”
“那我走了!”东方莫甩袖道。
“先生既来了,就再走不得。”无颜亦不急,负手笑道。
东方莫回头瞪眼:“为何走不得?”
无颜凤眸睨起,笑意深不可测:“你自明白。”
东方莫在他的笑容下一个激灵,怒气冲冲道:“难怪你千方百计让淄衣密探找到我,却不是为了女娃,而是为了你父王!”
无颜想了想,抿唇道:“一半一半。”
东方莫恨恨一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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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庄并没有让东方莫久等,商丘战报一到金城,七日之后,圣驾便微服至齐军大营。中军帅帐里,一时闲人尽摒,唯剩齐庄与东方莫。
“你果真未死!”齐庄冷了声道,笑颜却是一派和煦。
东方莫一脸无谓地坐在一侧,淡淡道:“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齐庄一噎,无奈道:“宣。”
东方莫横了他一眼:“我辈活着的已是不多,楚君与我虽为世人看做交好,却不过是泛泛之交。北晋那匹不动声色的苍狼素来被我拒在千里之外,我与他除了一桩联姻外,再无瓜葛。我以为世上如今知道东方莫就是夏宣的,唯还活着你一人。”
齐庄惊道:“难道还有别人知道?”
“你的好儿子。”
齐庄微微一笑,略有得意道:“世上自没有事能瞒过淄衣密探的眼线。”
东方莫冷道:“他还不是齐国豫侯,你竟让他掌豫侯之权?”
“待蔡丘收回后便是。”
东方莫嗤然道:“你莫非真忘了他的身份?真当做是最亲的儿子?可不要到头来似我一般,非得这般隐姓埋名才能逃得那狼子野心的孽畜的觊觎。”
“你是说夏惠?”
“非惠,”东方莫叹了口气,黯然垂目道,“子珩。”
齐庄吸了口凉气,索然不语。
“还是一事――”东方莫抬眸直视他,沉吟许久,方道,“我怀疑,有位故人并未死。”
“谁?”齐庄手一颤,长袖掀翻了手边茶碗。
东方莫看了他半响,摇头道:“或许是我眼花。可能不是……若是他,”他出了神,嗫嚅道,“当年那人如此义气,绝不会撺掇我的儿子来对付我……”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已低沉入喉间,悄不可闻。
齐庄望了他一眼,并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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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军中用过晚膳,齐庄登上车舆,准备连夜回金城。临行召了无颜于车中说话,齐庄道:“夷光随你来战场寡人并不阻拦,但与敌交锋时,还是不要让她也陷入危险当中了吧,毕竟是女儿身。若再发生如前几日那样的事,寡人必然问罪于你。”
想起那日一箭无颜亦是背起冷汗,惭愧道:“知道了,父王。”
“有一事寡人得告知你……”齐庄斜靠于榻上,指尖轻轻敲打膝盖,思了一瞬,方道,“北晋公子穆近日送了一份书函至金城――”
无颜猛地抬头,凤眸幽寒,直直望向齐庄道:“他说什么?”
“夷光的及笄礼本邀请了他,但三月北晋受匈奴进犯,公子穆因故未至金城,”齐庄悠悠道,“他来信说有意求娶夷光。”
无颜沉默,一瞬呼吸也似停滞,缓缓道:“父王如何回?”
“寡人以为,此事可谈。”
“是么?”无颜面色雪白,唇间微微吐字道。
“公子穆言,等你带夷光自战场得胜回来,他便着使臣来金城迎娶。”
“如此……”无颜松出了口气,心神一定,撩袍跪于塌旁软毡,琢磨半日,道,“儿臣有事想请父王御意。”
“何事?”
“与楚军连番大战下来,军队装束和实力上,敌强我弱之势颇明显。两战都是奇谋险胜,不足维持长久,更无法攻陷敌军,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夺回蔡丘。二十年前,齐国还有独孤家族、楼湛、白乾等名震天下的大将,而如今的齐军将儒兵弱,不比楚四战之国、铁骑繁盛,将彪悍,士凶猛,”无颜目光沉稳,慢慢道,“儿臣以为,计谋强齐必先强兵。若父王许可,儿臣想自各地选拔勇猛之士,建成一批精锐善战的玄甲军,正借如今蔡丘之机诱楚军与我军周旋,以战养兵、以战练兵,勇三军而去浮风。”
“善,”齐庄颔首,揉着额道,“东齐富庶,文风昌盛,却独不善武,为后世子嗣,是得提早打好根基。”
“去各地遴选入军之士可交给蒙牧与樊天。”
“可,”齐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寡人授你代行豫侯之权。只是时日方面――”
无颜道:“儿臣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循序渐进方不至于错漏百出。”
齐庄看了他一眼,目色深深不可见底,微笑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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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退回帅营,里帐烛火荧荧,夷光正斜靠着软枕看兵书,见他回来,忙坐直了身,含笑道:“二哥,王叔单独唤你出去为了何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