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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第113部分(2 / 2)

沉默片刻,齐庄果然叹息:“我们这辈人受苦已经够多,寡人不想再让夷光受一丝的委屈。”

“那不妨先观察湑君的心性,”无颜建议道,“若他在夷光及笄之前的这段日子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归国之意,或许父王还可以考虑。”

齐庄望了他一眼,颔首:“善。”

无颜知道,当夏惠顺利继位,而陈兵十万于南梁边境后,湑君不止一次求见齐庄想要回国,更传信给梁僖侯,却被齐庄派人中途拦截。如此折腾下来,齐庄的心思可想而知。他无意知道在及笄礼之前齐庄密宣湑君说了些什么,他担心的唯有那日夷光能否承受了这般的打击。

或许他是做得阴损,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错。

及笄礼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当她回望自己时,他几乎脱口而出让她不要去宴上,不要去宴上承受那必然在那里等待的羞辱,可他什么也未说,在她的清美无双的笑颜下,他宁愿自己自私一时。

宴会发生的一切如他所料,他未料到的,是夷光宴后竟三月闭门,不见任何人。

她关闭了自己三月,他在疏月殿外等候了三月。

直到楚国突然加兵蔡丘,当他换了铠甲想着最后一次再去疏月殿前忏悔时,她却意外地将门打开。

那时候,天地虽大,他们却只望得见彼此。

“有战事?”她说话那么费力,仿佛这三个月,她已经忘记该怎么出声。

他点头,青白消瘦的面容显得那般疲惫孤独,让她心惊心疼,忍不住靠上前。她扬起头,望见那漂亮得惊人的细长凤眸间幽潮如海浪,魅惑深沉得能将人的魂魄吸纳其中。

他伸手抚着她苍白的脸颊,一遍遍,不愿离开。

夷光突然拉住他的手,如幼时般痴缠不舍:“二哥,带我去战场可好?我不愿再待在这宫阙朱墙中了。”

他本能地想摇头不答应。可是头刚撇向一边,却又迅速扯回。

“我带你去战场。”他微笑,伸臂将她抱入怀中。

六月流火,他的心头,冰霜消融。

中曲.跃马扬疆北

“……庄公十五年,楚集兵四十万大举伐齐,连夺重镇蔡丘、商丘、薛城。君以上将军印授公子,公子遂帅。公子将侯须陀、白朗,率十万精兵破敌于薛城之野,走凡羽。一月即乘胜逐楚军于商丘之外,对峙蔡丘。公子以为齐军将儒兵弱而常与楚国欺,楚四战之国、铁骑繁盛,将彪悍而卒凶猛。公子曰:计谋强齐必先强兵。遂,诱楚军战与周旋,以战养兵、以战练兵,勇三军而去浮风,三年,始成东齐黑甲军。

甲军初成,四国俱骇。以为公子天颜,其人智绝,是为天下第一公子……”

——《战国记.齐书.公子无颜列传第十》

薛城夺回之时已是深秋,枫红似血,长河流紫,齐楚两军鏖战后的战场硝烟弥漫,昔日明媚秀致的山河于利箭烽火下尽成荒芜炼狱。

此一战,齐军十万与楚军二十五万对峙薛城郊野漷河两岸,兵力本为悬殊。然楚军主帅,公子凡羽突染恶疾,先返商丘,留上将军孙之离镇守薛城。两军僵持长达半月,均如磐石不动。八月初九辛巳日,深夜,公子无颜独领轻骑五千雷霆般淌过水潮低减的漷河,奔袭楚军右翼大营,虚晃一刺后返身而退,于漷河之南山涧道诱敌深入,大将侯须陀领齐军精锐步兵三万埋伏山领,利用地势摆阵十万人威,待楚军追随而入,断尾阻拦,万箭如蝗,直直刺入楚兵心脉,不一刻,青山黛岩间便涌出冲天血色。

寂静的夜刹那碎裂,战鼓惊山,号角挟风,楚军左翼欲反扑救援时,白朗所率七万骑兵已如出鞘嗜血的利剑般迅疾逼近楚军大营。睡意未消的楚军将士于呼啸呐喊声中抬头,只见冥冥苍夜下流飞近前的火把密麻无数,旗帜飞卷如云,铺天盖地般沉沉压上头顶。楚军大骇,以为来者早不下五十万众,一时又闻奔驰不绝的铁骑踏地声轰然滚滚撼上心头,山崩地裂之势浑然似有万钧之力,诸人更是胆破色变,阵脚自乱。等中军行辕传来的命令送入耳中,二十万楚军将士在浑浑噩噩中举起刀剑,还未攻上前,却已风卷残云地倒在齐军骑兵如雨射来的流矢下。

楚军未战溃败,撤离北逃,十余万楚军兵士流水般窜流薛城,远方厮杀的巨大声响早惊动了城中百姓。万千烛火中,众民拍手称庆。楚将孙之离双目被满城火光灼得通红,弯刀一挥,咬着牙绝然下令道:屠城!本就恼羞成怒的楚军虽畏齐军快箭,却半分不俱手无寸铁的百姓,一闻帅命,本能地便将削铁如泥的锋刃胡乱割去,血光嗤地溅上面庞,欢呼不闻,哀嚎惨叫声回荡苍穹,腥热的血气刺激着众人的神经,夺命的快感过分容易,不少楚军愕然环视四周,双手颤抖着弃刃而去,冲出城门,向北狂奔。

无颜率骑兵赶至城中时,见满城惨状不由目眦欲裂,一声怒吼,拍马踏过血河,直追楚军而去。苍野山道星夜连驰三十里,杀戮漫天,遍地皆铺楚军尸骸。

一夜激战,缥缈的晨曦穿透烟云血雾,淡淡地勾勒出历经战火残败不堪的城池。城中侥幸生存下来的百姓白衣素麻,默然跪在街头,看着清理战场的士兵运回的一具具尸体,容色悲戚。

城墙上,齐军金红的旗帜在流风之下时卷时舒,无颜独立高处,金色的日光将他身上未及褪下的沾血银甲映得殷红刺眼。

侯须陀登上城墙,手持插着红色羽翎的木盒,道:“公子,战报写好了,你可要过目?”

无颜一动不动,双目注视着流经城墙下的水泽暗红的漷河,半响,方问道:“死伤多少?”

“战死八千,大小伤者余两万。”

“可曾算上城中死亡的百姓?”

侯须陀愣了一愣:“未曾。”

“重写!”无颜瞥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盒,冷道,“怎是红翎?薛城几近屠空,耻辱之深,饮血不能尝恨,有何面目报金城战胜?换黑羽!”

“这……”侯须陀踌躇抬目,才见无颜威严肃穆的神色下分明透着一分叫人心寒胆战的凌厉怒色,是恨意,亦是狠绝。

侯须陀不禁一个寒噤,忙揖手退下。片刻后再递上来的,却是一份系了黑色羽翎的卷帛。

“快马送金城,”无颜看罢卷书递回给侯须陀,又道,“另外,派飞骑传信到睢阳,命龙烬北上,陈兵商丘之东十里。”

“诺,”侯须陀应下,“公子可还有吩咐?”

“薛城重创不可不顾,薛城令已死,你于军中探察,看有无可胜任此职位的人才。”

“诺,”侯须陀退了几步,忽而想起一事,回头望了一眼无颜的左臂,迟疑片刻,低声道,“公子臂上的伤――”

“无碍。”无颜疲惫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与侯须陀一同步下城墙。

侯须陀靠近看了,才见他掩在长氅下、包裹住左臂的那块白布早已浸透了淋漓血迹,担忧道:“公子还是让夷光公主来为你包扎一下吧?要知你是三军统帅,不可出得一点差错。像昨夜诱敌和追敌,公子不该孤身犯险,本是末将等……”

“行了!”无颜皱眉,不耐地打断他,“夷光呢?”

“公主在伤兵营。”

无颜脚步微微一滞,旭日下,那张若铮铮寒玉铸就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松缓。

城外青山脚下的密林间营帐连绵,伤兵营横陈漷河之边,空气流通,亦方便换水清洗伤口。无颜在数十间营帐前慢慢转过,终负手顿步在左侧山岩下的一处营帐前。

白色大帐里躺着无数伤患,或断臂缺足,或当胸中箭,满目疮痍。那抹穿梭在众塌之间的银衣身影清瘦纤柔,正细致耐心地帮着军医为士兵清理伤处。

无颜站在帐外,凝望许久却不上前。

她的神情此刻如此认真投入,再不见初随他来战场时的伤惘疼痛,本是柔嫩静美的眉宇飒爽刚毅,似已隐隐挟带烽火之色。他看着略有惊讶,但更是说不出的欣慰放松。

营帐中夷光不经意回首,无颜忙侧身避去一旁树荫下,待她收回视线,他才又缓步踱出,清风吹过眉梢,阳光映透凤眸,拂去了他脸上最后一丝阴霾。

无颜望着帐中那人忙碌不已的背影,自嘲一笑,转身回到中军行辕。

入夜,帅帐里灯烛高烧,诸将军一日休息罢,精力恢复,念及屠城之耻,又纷纷嚷嚷着战。无颜托着左臂倒在帅案后的软塌上,双目微阖,静静听着诸人激动愤慨的言词。

待将军们说完,无颜睁眸,望着孤立在帐侧地图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朗:“你有何想法?”

白朗不急不徐道:“末将认为不可再盲目与楚军大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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