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他:“你不会如何?”
他眸子一凝,再开口时,却改了话锋:“我会早些来找你。”
我轻笑,微微颔首:“说得好听。”
他面色一变,很是不满:“你不信?”
“信。自然信!”我笑着离开他的怀抱,挑了挑眉,得意:“只不过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那匹白马。忘了告诉你了,你给我的那匹白马实在通灵,居然懂得千里追随主人,凭空出现在聂荆家附近。”
晋穆讪笑,侧过脸去不再看我。
我心中一动,走到他面前,仰面看他:“那些日子是你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晋穆眸光微摇正要开口时,窗外却有人先轻声笑起,连连啧声而叹:“女娃当真聪明。居然连这个也能猜到。”
我回头,看到斜倚窗棂、嘻笑不恭的东方莫。他懒洋洋地坐在那,眉目清俊妖娆,橙色衣袍与落日晚霞连成一色,霞光四射时,宛若他周身也绽放出了熠然的光彩。
我脸红,忙跑出他身边:“师父何时来的?”
东方莫不答,只扬手摘了我脸上的面具,笑道:“这个好玩。借为师用几日。”
我为难,扭过头看晋穆。
晋穆冷冷地瞧着坐在窗上的人,拒绝得果断:“不借!”
东方莫拧眉,不悦地瞥眼看晋穆:“我说你这小子懂不懂尊重长辈?当日你让我不说是谁救了女娃,我已守诺不说了,如今她自己猜到了,可不算我违背诺言!”
我闻言一惊,不信:“你说是谁救了我?不该是聂荆麽?”
“当时聂小子被为师命去夏国凤翔城给你偷药材去了,怎么会是他?”东方莫哼然一笑后,忽地展袖揽过我的脖子,在我耳边悄声道,“可别怪为师不提醒你,当日那个拿匕首插入你胸膛的,可正是这位晋国的小侯爷……”
话音未落,我只觉面前忽有冷风袭来,东方莫猛地住了嘴,甩了衣袍飞身退后三丈,跳脚骂道:“穆小子,你要作甚么?”
晋穆咬牙,挥掌再次劈过去:“叫你胡说八道!”
东方莫一边逃,一边嘴里还忙着狡辩:“我胡说八道?那日不是我去明秋殿唤醒了你,给你易容成聂小子模样的麽?”
我闻言赶紧拉住晋穆的衣袖,惶惑看着他:“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晋穆冷面不语。
东方莫怔了一会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跳着跑过来,奇怪:“你刚不是猜到了麽?怎么此时还问他这话?”
晋穆恨声,扬了手又要打:“她猜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东方莫怔了怔,醒悟过来后,只得嘿嘿一笑,挠了头躲去窗旁,眨巴着眼睛装作无辜地看着晋穆:“老夫……老夫误会了。女娃你就当老夫胡说好了,万不要相信!”
我涩然,攒住晋穆衣袖的手指慢慢冰凉,心头脑间,此刻萦绕的唯有一句话:我这命,原是他给的……
晋穆叹了口气,面色一僵,咬了唇不说话。
东方莫想了想,讨好笑着把面具送过来重新戴到我脸上,转眸看晋穆:“老夫不借面具便是了。两位都不要不说话了吧,也不要再生老夫的气了啊。”
晋穆半敛了眸瞧他,神色淡淡:“不行。”
东方莫锁眉,苦恼道:“那你还要老夫如何?”
晋穆扬了眉,慢慢勾唇笑了。晚霞侧影下,衬得他的脸色清冷而又媚惑:“去夏国找惠公,为齐国求援军。”
“他?”我惊声。
“我?”东方莫再次跳开,仿若避之不及般远离晋穆。
晋穆凝眸,望着东方莫笑:“那你去还是不去?”
东方莫挑眸与他对视了半天,终于,在霞光渐隐而夜色初上时,他缓缓垂了眸,认命苦笑:“去便去。反正庄公那边也缺药,世间奇药夏国最多,走一趟凤翔城也无不可。”
晋穆展颜一笑,颔首有礼:“那就辛苦东方先生了。”
东方莫长长叹气,转身离去时,还不忘回头叮嘱我:“庄公那边,先用延命散维持着,等我回来再说!”言罢他点足跃身,宽袖长扬时,似云烟飞去。
“他能去夏国请到援军?”我不安地握住了晋穆的手指。
晋穆垂眸看我,笑意深深:“金城内外,没人比他去夏国更适合。”
我蹙眉,怀疑:“不是开玩笑?”
晋穆弯唇,睨眼细看着我:“你觉得呢?”
难说!
我低了头,不做声。
“放心吧,你那师父,天下间要说比他还要聪明的人,怕是真数不出几个来,”晋穆软下声,轻轻一笑抬臂抱住我,道,“你以为刚才他突然出现是偶然麽?他就是来要这个任务的。”
我抿唇想了一会儿,再抬头时,不禁笑道:“你既能轻而易举看出他的心思,莫不是说你比他还要聪明。”
晋穆默。
许久后他才扬眉笑起,骄傲:“我似乎真的比他还要聪明些。”
我嗤笑无语,偷偷给他一个白眼。
公子归来
夜已沉,宿云微微。薄纱一般的轻雾浮动缥缈时,偶见谧蓝天幕上依稀露出的粲然星辉。傍晚侯须陀的军队于敌军之后故布疑阵后,楚梁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再无进一步围拢金城的行动。金城内外,此夜看上去安静得一如平常。
晚膳后,晋穆陪我去城墙巡视守夜禁军的防备。沉迷夜色中,远方篝火烧腾缭绕,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营帐层迭涌起,数不清的高耸哨台伫立前方,气象森严可见。甚至在倾耳细听下,还隐约可闻敌军连夜布兵操阵的号角声自远方此起彼伏地呜咽传来。
我微微蹙眉,冷笑:“他们倒是志在必得的架势。所谓嗜者近食,急不可待,怕就是如此了。”
晋穆回眸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不语。
我凝眸再观望了一会儿后,正要下楼离开时,有禁军将军领着王叔的近身内侍秦不思匆匆而来。
“公子。”秦不思屈膝欲行礼。
我挥手:“免。可是父王那有什么事?”
秦不思揖手,甩袖时拈了兰花指:“王上刚醒,要见公子您。”
“父王醒了?”我惊喜,回头给晋穆递了个眼色后,急步随着秦不思下了城楼。
两仪宫侧殿。窗扇大开,夜风阵阵飘入,寒凝了一室浓重的药香,吹乱了一室璀然的灯火。
入殿前,我脱去了披在身上的斗篷,入殿后却乍逢这般刺骨的寒气,我不由得深深皱眉,侧眸看向秦不思时,面色不豫。
秦不思惶恐垂眸:“王上嘱咐的。说药味难闻,命小人开了所有的窗扇透透气。”
我闻言好笑:“药味难闻,多燃些龙涎香怯味便行了。去关了窗子吧。”
秦不思迟疑,偷眼瞟了瞟我。
“还不去?等什么!”我略敛了笑容,不悦。
秦不思弯腰,这才转身去做了。
我拿玉钩挑起了罩在龙塌前层层垂落的明黄烟罗,掀起最后一帘金色帷帐时,王叔疲软苍白、虚弱不堪的面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