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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2 / 2)

被离惊道:“什么?”

列九道:“十年前先生到了雒邑,家父请先生为我们兄弟九人相面,先生看完后,说是我的命相最好,天天可以吃肉。”

被离想了起来,道:“是啊,那时南郭先生反而大哭起来,说你们在雒邑城南种菜,以菜为食,你反而可天天吃肉,若无灾祸,怎会有福?”

列九道:“先生与家父见识高明,如今我在渠公府上,闲时教家丁们一点粗浅的剑术,渠公待我甚厚,果然天天吃肉。”

被离叹道:“你又如何惹上了柳下跖,还伤在他手里?”

列九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觅一酒肆详谈,也算列九稍尽地主之谊。”

被离心想:“列九腿残,确不宜长久站立。”点头答应。

列九叫来一个家丁,命他将金缕衣拿回去,自己带着被离,到了渠公府内一间小木室中。

此室是列九居所,甚是简陋,两人喝了几杯酒,言谈甚欢,列九便说起他遇到柳下跖的事情。

原来,南郭子綦是董悟之徒,剑术极高,后来不知何故被董悟逐出了师门。他醉心于剑,甘于淡薄,与九个儿子一起在成周城南种菜,不与权贵交往。

列九从父学剑,剑法在诸兄弟之中最好,在成周城中十分有名,不免有些年轻气盛。四年之前,他奉父命到代国向祖师爷屠龙子支离益祝寿,回国途中,与北地的一帮牧马商人同行,在列人城外遇到大盗柳下跖的人马拦截抢掠。

本来,柳下跖有个规矩,被抢若是顺利交出财货,柳下跖绝不伤人,取财物之七成,留下三成给货主作盘缠。列九身无长物,本也损失不大,但他年轻气盛,自视甚高,又怎会乖乖就范?仗剑与贼众厮杀,一连杀了柳下跖十七八名手下,其中有两个是贼群中的高手。

柳下跖见他用的是董门剑法,便问他是什么身份。列九自负剑法出众,一心想与柳下跖一较高下,心知这柳下跖算起来是自己师叔祖,若说了出来,恐怕便打不成,便说是偷学的剑法。

柳下跖大怒,亲自出手,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列九便被斩断一腿。

柳下跖道:“偷学的剑法,决计不会如此纯正,你究竟是什么人?”

列九心道:“若是说出名号,不免有损父亲的声誉。”执意不答。

柳下跖心有悔意,知是伤了本门子侄,见他倔强得紧,只好携他同行,一路上指点他的剑术,道:“展某不小心断了你一腿,有损你的剑术,不过,你双手仍然完好,还是可练好剑法。”柳下惠、柳下跖本姓展氏,是鲁国的大夫之族,食邑在柳下。卿大夫士族才有姓,时人喜欢用食邑之地为立家姓氏,故而称为柳下氏。

柳下跖在待他伤愈,送了他黄金十斤,又给他一乘马车,这才放了他回去。

列九人已残废,自觉无面目再回成周,遂流浪各地,这日到了齐境,遇到渠公,恰至渠公手下的十多个家丁作乱,欲杀害主人,吞没财物,被列九识破,出手杀了作乱之人,救了渠公的性命。

渠公见多识广,见列九虽是残废,剑术却高明得很,便邀他到府中当剑术师父。列九心想:“四处流浪终非了局,雒邑是不能回去的,索性长居齐国也好。”便答应下来,这才随渠公到了临淄,道:“无功不受禄,我是个残废,干别的事不成,不过可以为渠公守门。”渠公不愿委屈了他,待以上宾之礼,列九却定要住在府门边的房中为渠公看守门户,渠公只好由得他。

渠公也曾问他的身份来厉,列九不愿意父亲蒙羞,不肯说出来,他在列人城外断腿,遂自称列九。南郭子綦一家是庶人,没有姓氏,南郭是因南郭子綦居于成周南郊,故而这么称呼,其名只有一个“綦”字,又因他得人尊重,故在“綦”前加一个“子”字。

列九无姓,因在列人城附近变成瘸子,遂以列为称,称为列九。渠公尊称他“九师父”,因渠公在齐国大有声名,时间长了,临淄城中很多人都知道了渠公府中有个“九师父”。

被离听完,叹了口气道:“你在齐国三年,你父亲可知道?”

列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的心目中的列九,仍是以前那个恃才傲物的列九,既使是死了,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若是我这番模样回去,徒惹老父伤心。”

被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被离说起先前被士卒追赶,得一高大少年相救之事,列九笑道:“此人必是王孙封,齐人都称之为封少爷,齐人之中,只有他才这么高大。”被离问道:“这封少爷是何家子侄?”

当时习俗,国君之子,常以“公子”二字加如名前,以为尊称,如齐简公之弟姜骜,人便称公子骜,而大夫的子孙,常以“王孙”加于名前。被离听窗外人说那年轻人叫王孙封,是以有此一问。

列九微笑道:“这人其实名叫鲍封,是鲍家的人。他年纪虽轻,却是鲍息之弟,鲍息的儿子虽然有了三十多岁,见了他也得叫他一声‘二叔’。”

被离奇道:“大夫鲍息我是见过的,他应该有四十六七岁了吧?为何他的兄弟如此年轻?”

列九笑道:“这些大夫姬妾众多,俾女成群,老兄少弟之事,常有发生,又何足为奇?渠公与鲍封极好,亲如家人。鲍封常在渠府一住盈月,向我学过些剑法,甚是相熟。”

被离问道:“先前若非此人,在下早被国阚二府的人杀了。”他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问道:“鲍封平日可住在鲍府之中?”

列九摇头道:“没有,他与他母亲庆夫人住在东城外十里处的伍堡之中。”

被离心道:“原来这封少爷便是庆夫人之子。”先前他听阚止和国异说起过庆夫人,顺嘴问道:“什么叫伍堡?”

列九道:“也难怪先生不知。鲍封自小与鲍家失散,后来才找到,回到鲍家时大概已经十二三岁了。三年前,田恒初掌田氏,宴请诸客,客逾千人,鲍封与其兄鲍息便在席上。田恒见舞妙肴丰,由其是鼎中牛羊豕鱼凫肉均有,忍不住叹道:‘上天对人的赐予太丰厚了!既有五谷,又有鱼牛羊豕。’”

被离点头道:“田恒也说得是。”

列九道:“当时人人附合田恒之言,可鲍封这小孩儿却道:‘并非如此。天地万物与人同生,都是相类的,不可分贵贱。人与万物智殊力异,而分强弱,并不是何物为何物而生。人取可食之物,并非该物是上天因人而生它;蚊虫吸人之血、虎狼食人之肉,难道是上天为了蚊虫虎狼而生人?这都是互生互死,自然而然。’”

被离脸色微变,抚掌赞道:“有见识!鲍封之言符合天道!”

列九续道:“众人见鲍封当众顶撞,都以为田恒会生气。谁知道田乞沉吟良久,哈哈大笑,说是想不到鲍家会有如此高明的小儿。当日入宫时,田恒向先君齐悼公请求,请国君赐了一里之地给鲍封,又赐良田百顷。此地在临淄之南的要紧之处,名曰龙口,左有山、右依水,如同临淄南面的咽喉所在。庆夫人便亲自设计,在该处建了一处居所,修得十分坚固,叫作伍堡。庆夫人最擅生意,须惠陶器行销列国,家财几可比于渠公,建一个伍堡倒是花不了多少。”

被离点了点头,道:“庆夫人不居鲍家,却在城外另建居所,倒也奇怪。”

列九也点头道:“先生不说,我也不曾在意,想起来,这中间确实有些奇怪。我听渠公说,大夫鲍息作为长兄,对鲍封甚好,但他的两个儿子却不喜欢这位‘二叔’,令鲍大夫大为生气。”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一位老者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声道:“哈哈,原来被离先生来了,九师父为何不告诉老夫?”

被离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六十多岁年纪,生得十分矮胖,颏下的胡须颇为稀疏,有一半已经花白,形象颇为不佳,但两眼却炯炯有神,露出精明之色。

列九站起身来,叫了声:“渠公!”

被离心道:“原来这便是闻名天下、富可敌国的渠公!”站起来躬身施礼。

渠公大步上前,紧紧握住被离双手,笑道:“老夫一向仰慕先生,今日得见,大慰平生。”

被离道:“在下只不过是个江湖术士,哪里当得渠公如此厚爱?”

渠公笑道:“先生是天下名士,老夫只不过是个市井之徒,能与先生一聚,其实是老夫的荣幸。不管先生是否愿意,老夫今日定要请先生到鄙府一叙。”

被离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却之不恭,只好到府上打搅一番了。”心道:“这渠公口才便结,为人谦下,怪不得能发大财。”

渠公看了看两人桌上的酒菜,笑道:“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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