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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贫僧……”小和尚又被拉住,急急甩手却摆脱不得,一时间只感到彷徨无助。
“空哥哥,我不准你跟他走,我不准!他会害了你,你跟他走又会不见的!”眼见玄冥越走越近,千蝶急了,忙把小和尚往身後藏,恨恨地骂道:“你这混蛋,你给我滚出巫山,我死也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天、天玄施主…”小和尚被千蝶挡在身後,一双手受锢,求救般叫唤:“天……玄施主……”
“不准叫他!”千蝶眼里尽是露骨的厌恶,“这个混蛋最该死最该消失!”
无论怎麽骂,当年那个暴躁易怒的神君已学会了平静,玄冥没有看她,仍旧是直直看著小和尚:“小和尚,别怕,过来!”他看出了他的不安,自然也舍不得他不安。
“可、可贫、贫僧……”小和尚循声望去,一脸泫然。他想走,只是欲走不能。
“你滚,你给我滚!”察觉手在挣动,千蝶用力扣住,一双目都气红了,有泪从眼角甩出,转过头朝小和尚哭骂:“你又想跟他走是不是?你又不要我们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小和尚被她骂得心里惶惶害怕起来,黑漆的瞳也泛起一丝雾气:“施……施主……”
“我说过不会让你跟他走的,你走不了的!空哥哥,我要把你藏起来,我不能让你跟他走!你听我说,他会害了你,他会害了你……”
“施、施主……”小和尚皱紧眉头,巴巴地喊著,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你别想走,空哥哥……我求求你不走好不好?好不好?蝶儿什麽都听你话,以後乖乖的……”拼命拉扯著人向後退,千蝶白透了的一张唇在喃喃不停哀求,带著几分痴狂,忽然又不可抑制地朝玄冥尖叫,“我不准你带走我空哥哥!你给我滚出巫山,你滚……”
玄冥看著她,不觉百般滋味涌了上来。当年,如果他从没有从她手里带走他,如今也绝对不会是这种光景。这两人或许仍旧在属於自己的一方乐土上,那儿清水繁花红藤绿柳,两个人相伴相守直至百年千年。天地变了样而他们依然没变。可是,他带走了他,亦毁了他。而此刻,这两个人又站在了一起,可每一个都已经不再是他们。原本美好的一切都被他残忍地颠覆了。
那张娇豔的脸上神情是如此的凶蛮,却又是那样的患得患失那样的固执,一如千年前早已消失的他。尖锐的骂声从她的唇间吐出,她不记得很多事了,可仍然知道要恨一个人。
其实骂得没错,他真的是最该消失的那一个!
被藏在身後的光亮脑袋刺得眼痛,什麽都忘记了的小和尚还在害怕著。他就算最应该消失也不能消失,他依然得带走他。
心一冷,对她的驱逐不为所动,反而紧跟著踏上几步,伸出手绕过她去牵小和尚,被她狠狠拂开:“滚,你别想碰他!”
玄冥皱紧眉头,神情肃杀但却沈默不发一言。反倒是小和尚瑟瑟挣扎著再次惶恐不安地唤道:“天玄、玄……施主……”
“不准喊!”盛怒快至疯狂的人猛地甩过头来摔了他的手尖锐大吼,身子抖动云鬓散乱,脸色阴沈的似暴雨前的黑云,越来越红的眼睛死死盯著小和尚。
“空哥哥,你别想跟他走,我当年让你走了,你消失了千年。这一次,你别想走!我死也不会让你走的!”
玄冥看著小和尚越来越不好的脸色,眼神越来越冷:“小蝴蝶,本大神随你如何骂,可他必须得跟本大神走!”
“你做梦!”赤红的眸狠厉地瞪他,身子忽然剧烈摇晃几下,千蝶喘了几口气艰难稳住身躯,手不自觉抚上胸口,几丝恍惚几丝凄迷逐渐飘上眉眼,吼声徒化为哀戚低喃:“空哥哥……”
小和尚被她一吼,脸色早已发白,突然又听闻这变了调的声音,更觉毛骨悚然,眼中的雾终於化为水滴下来,双手一脱离桎梏就踉跄地朝前奔去,似被厉鬼追赶一样。玄冥一惊,伸出手牢牢抱住他,小和尚身躯颤抖得厉害,揪住他衣襟的十指骨节发白,声音战栗得破碎不成句:“天……天玄……”
玄冥心疼悔恨,收紧手臂,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这,别怕。”
埋在胸膛的脑袋更往深处抵去,沾湿了胸膛!
千蝶缓缓转过身,幽幽盯著两人,眼里的红褪了去却盈上一层浓浓的哀怨,入了肉入了骨。胸口也起伏得越来越快,气喘得越来越急,一张脸惨白如纸,忽然捧著头凄厉大叫:“啊……”
喊声凄绝幽怨,在偌大的神殿回响。然声未绝,人却在下一秒就如风中凋残的落叶倒下。玄冥神色一惊,身形还未来得及动,就见眼前白影一闪,一身素白散发的瑶姬已先他接住了人。但见纤手似幻影一翻,指尖已抵在那眉心上,耀目的光亮赫然迸出,如尖刀般直刺达深处。
见是如此,玄冥收回已然踏出的一脚,微微垂下目,抱紧怀里仍在发抖的人。胸膛上的湿意一点一点在蔓延,像温热的皮肤在春寒料峭的时日里沾了雾,冷冷的,似能寒透心脏。
眼见癫狂惨白的面容恢复了些许血色,瑶姬才稍稍松下心来。移开指尖抱起晕厥的千蝶,她转过身来冷冷盯著玄冥,目光似剑如刀,尔後一字一字清晰道:“她已时日无多,留他一时半刻又何妨?”
玄冥墨黑幽深的眸仍旧对著那怀中那光青的脑袋,半晌闭了闭,淡淡道:“你明知道的,见多一刻,便记多一分。你,不该心软。”话音甫落,便感到怀里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直。有些怔然,一双手都有些发抖,又紧了几分。
瑶姬看著他,霜容上冷漠如水却又讽意满眼:“你做了什麽,现在来谈心软?”
千年来,这样当头打下的话早听了很多遍了,即使是错仍是会羞恼的,只不过早已学会忍了。一张脸冷硬,玄冥低下头避开了她尖刻的视线,贴著小和尚的耳朵说:“小和尚,我们现在就走。”怀中的脑袋在他胸前动了动。心一荡,眼里的阴郁少了些柔情浓了些。还好,还在,还长。
冷淡不带感情的一句话仿佛来自天边的一道惊雷,打断了他内心深埋住的自欺的美好:“你侥幸不了,谁都没多少阴阳命了。”
这时的神女是个至上的仙者,白衣胜雪黑发若云於风中乱舞,七情皆绝六欲皆断,是仙却胜过谪仙。一张脸除了冷还是冷,再无任何表情,更没再有丝毫讥讽,平淡又客观地陈述著事实,一贯的言简意略直言不讳。尽管她怀里就蜷缩著那个耗了她千年精气去挽救的人,尽管那个同样耗了她千年精力才找到的人就在她面前。而她仍旧面容清冷,看著那个因害怕而缩在他人怀里的身躯。
“小和尚,我们走。”玄冥一张脸霎时间阴寒如冰,冷意如蔓藤攀爬般竟至手心冷透。脚下倏然生风,紫发紫衣包覆著灰衣骤然化为一道烟云,淹没在滚滚云海之中。
飞得再远,身後仍有窥知心机的话似鬼魅般如影追随:“我不提,你也知,他的魂在哪里。”
他的魂在哪里……在哪里?能在哪里?能在哪里?耳边天风萧萧刷过,流云缠眼,漫天都是破碎的飞絮,无情的话听进耳里恨不得撕了那张嘴!
飞至云海深处,狼狈而逃的天神终於停了下来,扭曲著一张脸,身体犹冷得如冰寒刺骨。
怀里的小和尚也终於肯抬高了头,玄冥抬起微颤的手捧著那张脸不舍地瞧。云烟浮转,清清秀秀的脸若隐若现,湿漉漉的眼睛红通通的眼角,还有两片渗血的唇。千年已过容颜依旧。一切明明是那麽的真实可又是那麽的虚幻,人似天远。
“小和尚……”过眼年华一幕幕闪过,动人幽意。玄冥逐渐恍惚,犹不自觉喃喃地唤。
“施主?”
“小和尚……”手轻轻划过那眼角,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沾湿了手指。蒙蒙间看见花间的人在对他浅笑,笑容却带著几许委屈:“神君为何就不肯叫仙子为沈空?真的很难听吗?”
“天……玄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