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蓄意刻薄,他仿佛丝毫没放在心上。他就象个泥人,任我怎么捏怎么掐,就是不抱怨不讨饶,还一脸忠诚。弄到后来,我也没趣了。
我想,难道是我高估了他?他根本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纵然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软骨头的家伙?
一个月后,适逢长安一年一度的牡丹盛会。此等佳景,我自然不会错过。如往年般,我一大早起身,携了锦素,穿梭于姹紫嫣红中,怡然自得。
一路上,频频有女孩子含羞带怯的看过来,锦素笑说今日之后,不知多少人回去要害相思病。我但笑不语,牵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顿时,那些个目光变得或惊愕、或恼恨、或失望,迅速转移了目标。锦素宠溺的横了我一眼,大约心底又在怪我拿她做挡箭牌吧。我笑起来。
一转眼,看到许多爱慕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卫涵卿。他今天不是随从装扮,一袭雨过天晴色的素净外袍,于他的英气逼人外,平添了几分风度翩翩。不得不说,如此出色的随从,满京城也再难寻出第二个。我心中大为得意。
又过一条街,就快看到我最欣赏的那盆“千叶左紫”,我连连加快脚步。遥遥的,望见前面一人手持玉扇,锦袍缓带,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我。
我下意识的慢了步子。太子重玥已回长安,怎么没人向我禀报?
思索间,还是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水溶参见……”
重玥一抬手,搀住我胳膊,不让我拜下去,“免了。”
“两年不见,长高不少。啧,啧,居然长成面如冠玉的美男子了。”那双桃花眼放肆的从我的头顶扫视到脚底。
我不着痕迹的略略退后,“殿下过奖。殿下风采逼人,尤胜往昔,才是可喜可贺。”
“五陇阪一战,威烈军以反间计大胜突厥,溶儿这个幕后军师居功至伟呀。”重玥似赞赏似调笑。
我故意恭敬的依足规矩回话,“那都是父亲统帅有方,众将忠心卫国,水溶只不过为大唐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难得呀,溶儿几时变得这么谦虚有礼?”重玥玩味的用玉扇敲打着手心。
“难道殿下希望水溶总是对你无礼?”我仰起脸,悄然绽开一丝笑意。一瞬间,儿时往事历历在目。
重玥手指一挑,缠上我直垂腰际的长发,轻轻笑了,“溶儿的头发还是又黑又软,我很喜欢。”我暗叫不好,还没想完,头皮一痛{炫{书{网,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手靠过去。
“还是这样最乖。”重玥的手紧裹了我的发,压住我的背,逼我紧挨在他胸前。
春水融融的双眸,近在咫尺,朦胧得迷离。微微上挑的眼梢凝了无限妩媚,让人沉醉。我一时看呆了。
我想这双眼睛若生在女孩脸上,那回眸一笑,或是临别时的秋波一转,该是怎样颠倒众生的风情呢?
“好可惜。”我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重玥斯斯文文的问。手极不老实的婆娑着我的下巴,突然说,“我的溶儿还是小孩子,还没长胡子呢。”
3、游戏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我脑中警铃大作。
虽说我小时候做皇子伴读,和他一起练过角力,彼此搂抱纠缠的肢体接触早已熟惯。但现在大家都长大了,重玥对我的举动也太暧昧了吧。
回望身后,锦素和卫涵卿不见人影,定然是适才我跑得太快,他们被人群冲散了。该死!
“放手!”我正容警告重玥。
“这么久不见,我们去春风楼一醉方休如何?”重玥始终不曾放开我。
“放、手、否则……”我讨厌被人强制。
重玥大笑起来,“还是这么容易生气。”松开我的头发,抱我跃上一旁的坐骑。
银月一闪,利钩破空,方寸之间,夺人魂魄。重玥身体后仰,闪电避过。我收刀入袖,飘然下马。
“溶儿的身手越发了得了。”重玥随口赞道。碧绿玉扇,在他手中,不亚于一把利剑,刹那间真气如虹,一波一波逼近我。
无奈,我反击。真倒霉,今天是十五,我内力发挥不了三成,根本不是重玥的对手,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铮——”,斜里长剑,荡开玉扇。卫涵卿肃容冲进战斗圈,我轻盈撤身。
重玥“咦”了一声,眉间掠过些惊异,攻势陡然大变。如果说他刚才对我是和风细雨,现在对卫涵卿就是暴雨雷霆。
卫涵卿也不说话,剑式凌冽,如劲风狂雪。蓦地,寒光如流矢戳破锦袍。
“涵卿,住手!”我急忙喝止。
“大胆狂徒,胆敢行刺太子殿下!”与此同时,小太监安福带了四个宫廷侍卫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卫涵卿一怔,匆忙收剑,跪倒在地。侍卫一拥而上,把他五花大绑。
重玥看了看锦袍上的裂口,斜了我一眼,“他就是你新收的随从?”“嗯。”我有点恍惚。刚才一急,第一次叫他涵卿,怎么这名字好像念过八百遍似的,特别顺口。
“听说他原先有希望得武状元。”重玥仔细打量着卫涵卿。
“父亲说我长大了,不该每天带着锦素到处走,所以特意从武举里挑了随从。”我知道若重玥生气,硬要治卫涵卿行刺太子的罪名,我也很难拦住他。
重玥笑得极灿烂,“不错,你是不该每天跟个丫头粘在一起。”
“他不知道你是太子,冒犯了你,也是无心的。反正我回去重重罚他就是。”我见重玥心情转好,忙说。
重玥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罚倒不用了。我瞧他武功不错,不如你把他送我吧。”
“不行。”我脱口而出。奇怪,我明明看不上这个贪图富贵的家伙,怎么又不愿把他送人?
“溶儿舍不得?”重玥偏头温和的问,手中玉扇耀出雪亮的光,刺得我眼痛。
我脊背一阵发冷,笑嘻嘻的说,“怎么会?”
“抓住他们,抓住那两个突厥奴隶!”东边大街上,一大帮人正拿了棍棒追赶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
重玥望那边扫了一眼,招了安福过去,耳语几句,这才悠然转向我,“我们来玩个游戏,怎样?”
“什么游戏?”
“你赢,你的随从你带走。你输,他就任我处置。”重玥慢条斯理的说。
“比什么定输赢?”
重玥不答,只专注的瞧着我。
安福带了两个侍卫往东去,我心中一动,“这游戏跟那两个突厥奴隶有关?”重玥一笑,示意我说下去。
“你是想……让两个奴隶决斗?你我事先各选一人,最后谁选的人胜出,就算谁赢,是吗?”
重玥走到我身边,低声笑着,“溶儿果然深知我心。”
这法子倒也公平,只是先选的人岂非大大的占便宜?
重玥似乎知我所想,“我让你先选。”我一呆。他若真心相让,又何必要比输赢?
不一会儿,那两个突厥奴隶被捆押过来,扔在地上。
“你们两个,拿刀决斗,只能有一人活下来。”重玥宣布。
卫涵卿和两个突厥人都惊怒的望着重玥。我也吓了一跳,“比就比,为什么要死人?”
“因为真正的输赢,只存在活人和死人之间。”重玥的声音平静如水。
我不满的皱眉,“我不喜欢这样。”纵然我在沙场上,见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并不表示我喜欢无端端的杀戮。
“这个游戏的规则由我订。你可以选择不玩。”重玥笑得很残酷,“你不玩,你的随从我就带走。溶儿,行刺可是五马分尸的大罪。”
卫涵卿的命,一个突厥奴隶的命,我只能留一个?
对我来说,生命就是生命,无所谓谁高贵谁低贱,谁重要谁不重要。只是,人难免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对重玥说,“游戏继续。”
那两个突厥奴隶体格粗壮,虽在流血,但都是皮外伤,行动并无大碍。我仔细看了看,最终指了稍高的那个。看此人身法敏捷,应该接受过基本的武术训练。而且他从地上一下就起身站直,体力明显比另一个强。按理,他的胜算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