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呢?
别看他看起来柔柔弱弱,像个老好人不甚可靠;其实他可厉害得紧呢!稍微不留神,便落进他的小小计策里……想起应龙讲到制止伏羲同帝俊的争吵时得意的轻轻挥手,露出额角上指甲盖大小的淡红小疤笑得柔柔的,狡狡的样子恍如昨日。他是大神啊!时间也不能奈何的大神,可是这会儿我却听到他的……死讯?
耳边忽然刮起一阵暖暖的风,然后接着我便身处某人的怀抱。温暖的怀抱分外踏实,自打三千岁后,便再无人这样抱我。
夕晖一手拍着我的后脑,一手拍着我的脊背,轻轻的说:“想哭便哭吧。”
我试着抽抽鼻子,眼角同当年的应龙一样,流出一滴水,两滴水……
天色黯淡下来,潮湿的风卷着飘然而下的落叶打着旋儿飘然落下,山谷的雾气开始弥漫,天空飘起毛毛细雨。
我在夕晖的怀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应龙真的死了。
“真是丢脸,对不住,回去帮你洗衣服……”我一边哭一边省起夕晖这人有洁癖,一点灰尘他都要大呼小跳的叫上半天,现在我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他衣服上……大不了明天被他掐死不还手好了。
……真是,这下彻彻底底的丢脸到家了……算了……今天就任性一次吧,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软弱会被传到某人那里去了。
因为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来接自己了。
我攥紧夕晖的衣服,凉凉滑滑,不知用的是什么面料。
雨越下越大,灰蒙蒙的天地间,只剩下风雨飘摇。
我缩在夕晖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应龙曾说寂寞的人只能带来寂寞,孤独的人只有相伴孤独。他一个人呆在第二天,一个人在人世奔波,想必是非常非常寂寞……
我哭着哭着,不争气的睡过去了。
恍惚中似乎腾云驾雾,一上一下的。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夕晖的背上。雨水顺着他的鬓发滑过下颌,结成晶莹的水珠,一滴滴顺着他尖尖的下巴坠落。雨水冰凉,他背上的热气烘烘的传上来,一直穿到我的后背。小小的风打着旋儿将我身边的雨滴隔开,而他自己则像刚刚从水里爬出来。
头一歪眼一闭,我继续边哭边睡。
过了好久我才知道那日夕晖顶着全妖族灼灼的目光,前襟皱巴巴的,沾满了鼻涕眼泪,胸前还有两个泥巴流流的手印;后背托着边哭边睡,边睡边哭的我,眼泪流得多了,还动动脸,擦到他背上。
我蹭一蹭,他抖一抖,走回帝俊的宫殿时,夕晖的脸已经抽成一团,下摆沾满泥水,上身带着刚刚我说的那些光荣的印记;背上还背着一身白裙,纤尘不染的我。
夕晖回房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连撕带扯的除下那件衣裳,用指尖捏着往外一扔。
墙脚立时传来一阵哄抢之声,间或传来布条撕裂的啪嚓声和气急败坏的争吵。
“这是我的!你给我松手!”
“放手贱人!这个是我的!”
“衣袖是我先抢到的!”
“滚边去!死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比你好!松手!”
接着一阵威胁的低嗥,你来我往一会,低嗥变成嘶叫。
“去死!”
“死去!”
“滚开!”
“放手!”
“贱人!”
“贱婢!”
噗嗤噗嗤,拳脚相加;吭哧吭哧,互相撕咬。
夕晖站在窗户边上呆愣原处,半日茫然的垂下眼睛,正对上墙角刷拉拉射上来的目光。
沉默。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被殿下看到我这丢人的样子了……”墙外响起沉闷钝重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撞墙。
“啊!给殿下看到了,我不活了!”
“算了吧!殿下看的是我!”
“美吧你!明明是我!”
“是我!”
“是我!”
一匹鹿蜀扬起四蹄朝天喷气:“别吵!殿下他,看的是我!”
……
四周的妖兽齐齐变回原身,扬蹄的扬蹄,抬爪的抬爪。鹿蜀顿时被一阵灰尘包围,内里不时传来蹄踏爪撕之声。
“鹿蜀了不起啊?!老娘还是穷其呢!”
“不知深浅,该打!”
“你以为就你长蹄子了?我也有!”
“叫你出头!叫你出头!”
……
我半梦半醒之间只觉着外面甚吵闹,不满的半睁眼,嘟哝了一句:“吵死了,人家好不容易伤情一次……”
夕晖赶忙啪的关上窗户,轻手轻脚的绕到床前,放下帐子。
“啊,殿下走了……”
“都是你啦!花痴个什么劲!”
“谁花痴?你才花痴!你全家都花痴!”
“什么?我……”
夕晖似乎在外头做了结界,一时间声音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对于他善解人意的表现非常之满意,鼻子在他的被单上蹭蹭,调了个头继续睡去。
梦里似乎觉着有些不对劲,是什么不对,我又说不上来。
其实我一直睡在夕晖房里,夕晖床上。这我知道,不过我没想过占了他的床,他该睡哪里。
因为我一直在山鬼一族的营地同蓝姬睡一处。
外边似乎有一阵小小的风,这里吹吹,那里刮刮,稍一卷开窗子。
“你松手!”
“你才松手!”
啪的,窗子又被关上。
小小的风儿转了几圈,似乎刮到某个角落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