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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夏为春,我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你总在我身边的啊,你一直都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整夜整夜陪我说话的啊,我以前做任何事你都不会责备我半句的啊,现在你知不知道,我奶奶走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看我不理我不照顾我了,我奶奶死了,我害死我奶奶了,我怎么办?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理我,你接电话啊,我求你,夏为春,我求你。
我咬破了唇,握着话筒不停地打不停地打,最后电话那端被拔了线。
夏为春,你真的,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你真的,再也,不想,理我了。
我死死抱着电话,蜷着身子,不能呼吸,没有眼泪。我的心真的痛,我不知道心会痛得这样,就象撕裂了一样,要不停地吸气,它才会缓一缓,才会跳一跳。
奶奶,你不理我了,夏为春,你也不理我了。
那七天为奶奶守灵的日子,我木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为奶奶续烛续香,我不停地想:奶奶,我错了,奶奶,你再看一看我,奶奶,我情愿死的是我,你活过来好不好?奶奶,我现在去死,你是不是会活回来?奶奶呀,你不要不理我,从小到大就是你肯理我你说我是你的小一一你最疼的小一一你心肝宝贝的小一一,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
罗见一直一直守在奶奶灵前,守在我的跟前。他说:一一,喝点粥好不好?一一,喝口水呀。一一,你哭呀。
七天后是我和罗见替奶奶填平最后一铲土。
我要去上学了,我仔细地理好包,然后站在奶奶的卧房里。帐子、被褥、奶奶的拐杖、烘篮……,所有奶奶用过的东西,都烧在奶奶的坟前了,只剩下一张空空的大床和桌子、箱子柜子。我环目四顾,这不是梦。
我坐在奶奶的床沿,我听到奶奶的呼吸奶奶的笑声奶奶最常骂的“猢狲!”还有奶奶说一一,奶奶的宝贝一一。
我滑落到地上,无力的头靠在床腿前,泪水象疯了似的涌出来涌出来。我痛哭失声。
罗见慢慢走进来,看着我,轻声骂:“罗一一,你哭个鬼啊。”
然后他趴在奶奶床前,呜呜地哭起来。
空旷的大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的大屋子里,我和罗见哭成了一团。
我背着包,在奶奶堆满新土的坟前跪下来,我发誓:“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会听话了。”然后,我去坐车,去上最后一个学期的课。
第二十一章(上)
第二十一章
因为夜深,街灯很亮,寂静的大街涌动着不安的气息,狭窄的小巷急急穿过去便是一条窄街,因为是街,略宽,旁边都是破落陈旧的建筑,这里的灯因为电压不稳时亮时暗,气息更加躁动。
混乱开始,两群人无声冲到一块,棍子、铁条一下一下打在人身上,也听不到声音,脑海里却有蓬蓬蓬的闷响,有被打的人张大嘴无声大叫,眉目缩成一团,无还手之力,打人的便放过他找另一个目标,有被打出的鲜色血花,不多,点点斑斑而已。一片混乱。
忽见有雪亮刀光闪出,一把恶狠狠的表情狰狞露齿,大惊,不假思索直冲过去,刀光一闪,夏为春敏捷闪过,身后一棍扫过他手,身形于是一滞,刀光便又起,说时迟那时快,我闷头抽出包中尖长水果刀,扑一声闷响。
扑一声闷响,我终于听到这无限放大的响声,划破了刚才无声场景。街灯忽的大亮,有鲜亮血色涌到手上,所有声响忽忽大作,被我一刀刺中的人开始厉声狂叫。
混合着警车厉号自远处呼啸而来。
夏为春一把拉住我于熟悉街道中奔走。
困难奔走,我艰难呼吸,纠缠中终于逃离到夏家空置别屋,一身雪白衬衣全是血渍——我一手的血抹上我的白衣。夏为春撕下我的外衣,紧张中两人都无视我半裸身子,他替我仔细抹干净手掌手臂血渍,再找出自己干净衬衣替我套上。
“一一,回去洗净手,什么都别提,一切交给我处理。”
点头,转身,一群警察站在门口。失声惊叫。
辗转翻身,汗落如雨,闷热的床席上粘搭搭如同那夜的满手血渍。我霍然惊起,心仍在砰砰急跳,不得安息。
窗外月光如水,初夏的风温柔吹过,没有警察,那晚的事最终是我安然返家,夏为春妥善处理整件事,那被我捅了一刀的对方头目痊愈后从此对我有三分忌惮。
可是为什么我的梦中总会有整群警察荷枪实弹在那夜的最后出现?一次一次,我无法逃脱。
我去洗净手脸,擦净床席。凝目窗外月光盆花,才是初夏,怎么这么的闷热?
月亮开始如圆镜子般明亮,窗外柳树枝叶隐隐,风忽然变得凉爽,歌声轻轻细细响起,旋律无比熟悉亲切,凝神细听,声音稚嫩含糊不清,再听,却顿了顿,我转过头,歌声也转过来,到底在唱什么,为什么这么熟悉?我探出手,却惊见自己手臂幼细手掌细小,直如幼婴。
我再度惊醒。
我坐在床上紧盯双手双足,是正常成年人的手和足,也许略粗些也许略细些。我怔怔地、安心地叹口气,这是真实的我。
天亮了。
我洗漱完毕打开房门,正欲到厨房做早饭,却见一纤细女子已在厨房忙碌,长发挽成别致的髻,淡紫色衬衣,淡米色七分裤,清爽宜人。这不是程天恩,我一惊,下意识回头看房门,我不是从外面进来,我好象也不是在做梦。
怔忡间她回过头来,看到我,也一怔,紧接着便笑:“是罗小姐吧?我是程天恩的妈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啊,我吁出一口气,她好象刚才也被我吓了一下,这时跟着我也吁出一口气,两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天恩的妈妈很美。美妈生美女,那是一定的。但是程天恩大概只有一半象她妈妈。她妈妈更纤长苗条,小小蛋型脸,五官清雅秀美,虽然应该已经五十多,看上去却象不到四十,只笑起来眼尾有细密皱纹,脸也有些松驰了,但妆容十分细致。
她说:“罗小姐,我昨晚做了些玫瑰茶叶蛋,今早又做了酱瓜肉和青椒炒乌笋干,还有白粥,做得多了,不如一起吃好吗?”
她微笑着望着我,热情而充满希望。我看着案台上摆着的三样菜,不禁暗地里叹一口气,见鬼,这三样都是我喜欢的早餐菜式,但是和陌生人进食?在外头是没办法,在家里就不必了吧?我正要拒绝,她低声带点恳求地说:“罗小姐,我还没多谢你救了天恩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合适,又跑到这里来打扰你,只是吃早饭,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我也不知道合不合罗小姐的口味的。”
我一怔,这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点头:“好吧,那谢谢你了。”
她把菜端出来,我去盛粥,粥很稠,正是我所爱吃的,不禁笑了:“天恩妈妈,这稠粥和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怎么会知道?”她也笑起来:“我昨晚问天恩的。天恩那个马大哈,居然还记得不错。”
我一边坐下来一边说:“你也吃吧。程天恩呢?还在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