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既然扯开,而且是他们自己扯开的,我便抓住这个难得的良机,一追到底。
“公安局为啥惩治律师?”
“案件侦察尚没终结,他提前介入,伙同罪犯父亲,察看现场,殴打举报人。”
“这些都落实了吗?”
“他们打的杨国喜,就是人家举报的,这还有错?”“律师本人承认了?”
“他当律师懂法律,哪里肯承认。他知道承认了是要判刑的。”“他一点也没承认?”
“只承认认识罪犯父亲,路上碰见,求他去的。不承认以律师身份出现。只承认要杨国喜领他们看现场,不承认胁迫哄骗杨国喜。只承认杨国喜头抵罪犯父亲,不承认殴打。只承认杨国喜扑闪下一尺多高的地垅,不承认被推下4米高的土崖。”“就抓了他一个人?”
“罪犯父亲叫仇文庆,是人所共知的人精,知道事情不好,连夜潜逃。他狗日的死畜脑,认为他是律师,不敢把他怎么样,当晚就抓了。”
“那个仇文庆呢?”
“哪里用去抓他?投案自首了,态度还可以,从宽处理了。儿子弄不好得判死刑,至少是死缓,也够他喝一壶的了。”“他说的情况和律师说的不一致?”
“这个没有问。杨国喜是个憨子,憨子还会说假话?”“公安局派人到现场调查过?”“
没有。”
“听你们说这个事情也不复杂。是以熟人身份还是以律师身份去现场,要看是否有聘请手续;是自己闪跌,还是推打,看三人说的细节是否一致;是1尺多高的地垅,还是4米高的土崖,到现场量一下不就清楚啦。”
“其实这件事没有立案,同判处仇文庆儿子也无关。扣了狗日100来天,早就放了。”
“我说的那几点,还需要查清楚,你们看呢?”
“咱一没立案,二没给他做结论。人早放了,没那个必要了。”“最好还是查一下,我要知道这个情况。”“他找你了?他告状啦?”
“不是说要告状就再抓起来嘛,用汾西话说他还真成了畜脑。干部群众都有反映,而且两种反映相差很大。你们今天不说,我也准备抽空问问。”
“开始有点反映,现在不听说了。多数人还是说该治治这私娃,太狂了。”
“不说了,不等于问题解决了。事情能让我听到,就说明还有反映。”
“他哥哥就是办公室的赵科长。”
“他哪里肯说。听说他父亲定了三条,最后一条是死了也不告状,还让他们兄弟三个跪在祖宗牌位前发了誓,监督人就是他哥,他才不肯说呢!”
谁也再没了说的,只好就说到这里。
过了两天,公安局的两位领导又来了,说那个事儿他们查了。我刚取过本子要记,他们说:“你要的情况还没查,我们当时走了受审手续,是某书记亲笔签的字,他是严打指挥部总指挥,他不签字我们哪里敢抓?”
某书记是我的前任。我接替他的县委书记,也接替了他的“严打”总指挥。我还没明白这时候抬出他来是什么用意。但也隐隐约约地感到,我这个后任是否有了推翻前任成果之嫌?“谁的签字并不重要。我每天签那么多字,有的就可能是不对的。问题不是某书记签字还是刘书记签字,情况要弄清楚。事前搞不清,事后也该搞清。”
“他签字让抓人,没说立案,也没要结论,所以当时也没查。要按你说的几个问题,当
时查清了,哪会有这事?”
“正因为当时没查,现在才需要查清,对与错,是经验是教训,我们自己总得清楚。”
“我们亲自找他谈谈,安顿安顿。”“谈什么,怎样安顿?”
“当时‘严打’就那么个形势,又不是有意弄他。他不告了,你不问了,不就没事了?”
“这个安顿,是否有赔情道歉的意思?”
“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但不说赔情道歉。赔了情,道了歉,说明咱们错了。”
“对也得有个是非,错也得有个是非,有个说法。不能老是糊涂账。抓得对放得也对,简直糊糊一盆。是与非,对与错的依据就是事实。”我顺手翻了翻桌子上的材料,“刑警队的人铐打了他。”
“铐是铐了,抓人不铐还行?打是没打他。这人能胡说。”“是否上了背铐?”
一个县委书记的自白第一章(6)
“没有吧……没听说呀。”公安局一位领导若有所思。
“他骂人,骂得很难听。八辈祖宗都骂了。骂得年轻人火了,可能上了一会儿,我知道后批评了咱的人。”另一位领导说。惊讶之余,仿佛在问你怎么连这也知道?
“说是领导叫上的,而且是5天5夜。这都得搞清楚。不然他说上了你说没上,他说5天5夜,你说一会儿。又是糊糊。”大概是从我的话里,他们听出了点什么,至少是从我的态度上看出了点什么,觉得再谈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告退。第二天二位又来了,给我两页稿纸的材料:“刘书记,我们写了个